“别说了。”崔玄寂打断道,“我养养就好。广陵阳光比建康好,你走开点儿,让我晒晒。”
谢琰坐到她身边去,伺候她喝茶。不时有将领前来回报,两人便一块儿处理。朝廷一开始并未指定夺回广陵之后谁代理太守,捷报发回之后,朝廷诏令广陵一切军政大事由谢琰暂时代理。但许多事情是崔玄寂来之后临时布置的,谢琰不想反复遣人来麻烦她,干脆两人在一块儿呆着,也方便办公。谢琰看着崔玄寂半躺在那里,半闭着眼,左臂因为伤口撕裂只能放在一侧一动不动,也觉心疼,便把茶杯放在她右手手心,然后道:“你立此大功,朝廷应该大大地赏你。”
崔玄寂闻言轻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就没有立功似的。”
谢琰摆摆手,“我哪比得上你啊,带这么点人,挡住慕容护的大军。”
崔玄寂睁开眼问道:“说到这个,慕容护彻底退回去了?”
“退了,早上你还没醒,边境的消息就来了。刚才忘记告诉你了。”
“那就好。往下加固城防就好了。只是禁军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了。”
谢琰点点头,“不过不回去也无妨,吴郡已经平定,你把广陵守住,朝廷士气大振,叛军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崔玄寂点头,眼睛快要闭上了。谢琰见状,不再说话,由她去睡。
自己来救她的时候,就发现她面色发黑。慕容护撤退之后,她站在原地直接晕倒,把自己吓个半死。一问其他人,才知道这个疯子数日来也没睡几个时辰。怎么坚持下来的?
睡吧,睡吧。谢琰起身出屋,把门关好。
又过了五天,生生等到皇帝的手谕来了,谢琰才半强迫地把崔玄寂送上回去的船。她不明白崔玄寂为何拖延,只是直觉和凤子桓有关。但这她管不着,她只是叫崔玄寂带一封书信回去,信中说自己位卑德薄,请朝廷快派个别人来。
长江那边,凤子桓很想亲自去迎接崔玄寂回来,但越这么想,越是觉得有对朱仙芝的负罪感;而越有负罪感,她心中又越涌起对崔玄寂的思念:想要压抑自己的放纵,想要放纵自己的压抑,对立的情感犹如黑色与红色的墨汁互相交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始终不能相融。末了,她决定派崔仪去迎接,直接把崔玄寂送回崔府去休息,至少不必跑来跑去,行礼如仪。她把自己强留在宫里和凤子樟讨论下一阶段的军政大事。
等到有卫士回来报告说中郎将已经回到府上时,凤子桓当着凤子樟的面就开始事无巨细地问崔玄寂回来的情况。她伤在哪里,伤得怎么样,看上去气色好不好,j-i,ng神好不好。卫士说中郎将左臂和右腿中箭,不能拄拐,是被抬下船来的;不过除此之外,别的一切看起来都挺好了。
凤子桓听到“被抬下来”四个字时心就乍然收紧、心火上行了,后面这一句话更叫她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看起来挺好’?!你怎么看出来的?!都不能走路了还叫好?!你这是什么鬼话……”
凤子桓一发脾气,卫士除了跪下请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凤子樟见状,立刻出言打圆场,明着斥责卫士观察不细,暗里说凤子桓自己不去叫人转述就难免有错漏,然后说卫士不会说话、还不快走。果然,凤子桓也知道自己无理不饶人,并未惩罚,让卫士快滚。卫士一走,殿上安静下来。等了许久,才有一声叹息打破沉默。
凤子樟笑道:“姐姐要是实在担心,晚上或者明天去看看就是了。秦太医不是已经去了吗?晚上她要是回来,姐姐把她老人家叫来问问也行。”
凤子桓苦笑,“对,是。朕该去迎她,毕竟她立如此大功。但是朕又怕扰得她不得休息。”
何况我也不知道,要是见到了她,我应该说什么?
这一切为什么就搞成这个样子?
“姐姐可要嘉奖崔大人?”凤子樟赶忙换个话题。
“当然。只是朕也在想,这几年她为朝廷为皇家做的事太多了,朕已经不知道应该赏她什么。良田美宅,比不过她家里。侯爵公卿,她本来就是。你觉得呢?”
见姐姐苦恼,凤子樟道:“其实按照军功,封侯已是足够。反正豫章公的爵位是要传给她兄长的,姐姐要想另行封她个爵位完全可以。她若不要,姐姐加她的俸禄也可以。”
凤子桓摇了摇头,“你说得轻巧。只是……”
“姐姐担心什么?”
“朕担心,一则朝廷上非议她,二则她自己不接受。”
凤子樟笑道:“朝廷上谁能不接受?没有崔大人燕军早已抵达建康城下了。姐姐要是担心时机,那等战争结束,一道封就是了。至于崔大人自己,姐姐,有时候想得太多,只是自己束缚自己啊。”
凤子桓笑起来,凤子樟敏锐地从姐姐的笑容里看到一种苦涩。
“子樟,谢琰对你好吗?”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凤子樟有点儿脸红,“很好。”
“你们不吵架?”
“不吵。没什么意见不合的时候。”
凤子桓点点头,“嗯。你想要的不多,所以都得到了,姐姐很羡慕你。有时候朕觉得,皇帝徒有天下,不见得多么好,因为有天下和有一个人的心,不是一回事。或许可以用一个人换天下,但不能用天下换一个人。”
凤子樟默然。
一阵风过,姐妹二人同时望着天上的云,云色微微发红,仿佛要下雪了一样。凤子桓立刻叫女官来,传令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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