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抽出被寒子时握住的手,轻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叹息道:“他说的很少,都是我在说。”
“你说了什么?”寒子时黑眸低垂,捉了顾繁朵另一只手继续把玩,漫不经心地问。
顾繁朵飞快地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心道:寒子时开口问了,这就是她给顾夜白求情的最好的机会。
“寒子时,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儿吧。”顾繁朵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一种轻快的语调对寒子时说道。
寒子时抬眸,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平静得让顾繁朵看不透这男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顾繁朵为了这个时机,也没时间去思考寒子时的想法,便顾自说了起来。
“寒子时,其实,在我七岁之前,我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只勉强算得上小康家庭。那时候我爸爸还只是一名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普通上班族,经常需要加班。母亲是一名幼儿园老师。但是,我父母的感情很好。自从顾夜白七岁会做饭之后,她下班便不会急着赶回家,而是搭乘学校的班车去我父亲的公司,等他一块儿回来。
所以,同一栋楼的邻居们都羡慕我父母的感情好,从没有红过脸。但是,我和顾夜白却有苦难言啊。他们那么好,好到都常常忽略我们两个小孩子的存在。幸好,疏忽归疏忽,为人父母的责任,他们还是尽得极好的。
大约正是正因为父母太相爱了,我和顾夜白才不得不相依为命。如果哪天,妈妈没有回家,我和顾夜白就一起做晚饭。我那会儿个子很矮,就负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和煮米饭,顾夜白负责洗菜,炒菜。虽然顾夜白做出来的菜都是一个味道,不咸不淡,但这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有一次,我们吃过了晚饭,收拾干净餐桌,便趴在上面一起写家庭作业。写着写着,家里停电了,应该是某根线路的问题吧,无论顾夜白怎么弄,闸都搬不上去。那天,我妈妈照例去陪我爸爸加班。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小孩子,没办法,只好点了蜡烛,忍着蚊子的叮咬和夏天的燥热,赶紧写完作业,准备爬床睡觉。
可天气实在太热了,怎么都睡不着!顾夜白就去找了一把扇子给我扇风。隔天早晨,我吃早餐的时候,看到顾夜白的胳膊上全是蚊子叮出来的包包。妈妈跟我说,她和爸爸回来时,进了我的房间,就见着顾夜白一边打呵欠,一边给我扇风,脑袋一点一点的,特别可怜……”
顾繁朵说到这里,笑着比划了一个数字,“那时候顾夜白也才九岁。我七岁。也就是这一年,我遭遇了后来数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而当时如果顾夜白没有及时出现,我可能早就被那个变.态狂给灭口了。我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跟你絮叨这些事儿?
虽然我那次保住了命,却开始害怕跟人交流,尤其是和男孩子讲话。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小组讨论是最折磨人的学习方式。我不敢参与这种社交,被老师批评过很多次。
有一次,我又被老师叫去谈话,刚好被来办公室抱作业本的顾夜白撞了个正着。他跟那位老师说,我是她的妹妹。后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反正老师不会要求我参与小组讨论,只要我能交出她满意的学习成果。
小时候,我也经常闯祸,每次都是顾夜白帮我背锅。寒子时,如果没有他,也许你就不会认识现在的我了。”
寒子时看着顾繁朵乌黑的发顶中央漂亮的旋儿,眼底翻滚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病房内开始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地,顾繁朵听见寒子时问她,“顾繁朵,你想要我放过他?”
顾繁朵一动不动地坐着,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疼痛令她从回忆里走出来,再次听到寒子时的话,“顾繁朵,你想要我放过他?”
顾繁朵咬了咬下唇瓣,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寒子时的眼睛,低低地哀求,“寒子时,至少……至少不要控告他杀人,好不好?”
下巴忽然被一只冰冷的大掌攫住!
顾繁朵被迫抬起头,对上一双凌冽森寒的眼,听见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字一顿道,“如果没有顾夜白,将会有我,你同样不会有事儿。正是式因为有顾夜白,我才差点死在缅甸!顾繁朵,你居然要我放过他?”
寒子时话里的深意,令顾繁朵震惊地瞪大了眸,甚至暂时忽略了下巴的疼痛,“寒子时,你要说什么?”
寒子时低低地“呵”了一声,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痛楚,他闭了闭眼,猝然收回了手,指着病房的门口,猩红了眼,一字一顿凛冽地说,“顾繁朵,你给我走!现在,立刻,马上!”
顾繁朵眼睛也红了,咬了咬牙,拉开门,跑了出去。
从这一天起,两人开始冷战。
相敬如宾的冷漠。
顾繁朵依然像一个尽职的妻子,无论是寒子时的饮食,还是洗漱,更衣,她都亲力亲为。寒子时也理所当然地接受顾繁朵的伺候。然而,除了必须开口的时候,比如,“抬一下手。”、“腿抬高一点。”、“要不要穿袜子?”,顾繁朵很少跟寒子时说话。而寒子时基本上就是“嗯”、“哦”地回应,要么就是直接无视,态度比顾繁朵更高贵冷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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