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的眼神复杂,轻吁出一口浊气,摇头道:“晚了。”
“什么晚了?”宁珞呆了呆。
“泽林他昨日下午便走了,就给我留了一封信,”景昀苦笑了一声道,“真是现世报还得快,前阵子我还要他帮我遮掩,这下轮到我替他遮掩了,监军监军,监军自己人不见了,他这是存了心要把自己的脑袋折腾下来啊。”
宁珞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他有没有说去哪里了?”
“他说他去散散心,顺道替陛下巡查一下昌州军备,还要去应州瞧瞧那北周到底安了什么心思,”景昀的眉头紧皱,“这兵荒马乱的,四处都是北周的残兵败将,他一介文官,就带了几个随从,万一有个好歹,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陛下、向邹家交代。”
“那你赶紧派人去找他啊……”宁珞听得心惊肉跳,这两个冤家,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已经派了一队人去找了,”景昀轻叹了一声,“我这就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不行今日再派两队人出去。”
一连两日,宁珞都有些心神不宁,眼皮乱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如今她总算看出来了,女人要是口是心非起来,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余慧瑶口口声声不愿和邹泽林有牵扯,实则心中早已对邹泽林芳心暗属。也是,那邹泽林那过人的才气、疏狂奔放的性情,在京城那群按部就班、平淡寡趣的男人中间是如此出挑夺目,哪一名闺阁女子见了会不春心萌动呢?
她在家里也坐不住了,只好又叫上了景勒护卫,出府去找余慧瑶。
烂柯棋室的小巷中悄寂无声,宁珞敲了敲门,吴嫂过来开门,眼圈通红,一见宁珞便哽咽了起来:“夫人你来得正好,快来劝劝我家姑娘。”
宁珞心一紧,快步朝里走去,只见外堂里供奉着余丰东的灵牌,余慧瑶一身雪白,头上戴着一朵白花,正在祭奠亡父。
她的后背挺得笔直,薄唇紧抿,双眸中含着泪光,那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伯父他……”宁珞喃喃地问。
余慧瑶将手中清香插在了灵牌前,往铜盆里放入扎好的锡箔和纸人,好一会儿才木然道:“昨日总算找到了一个逃难过来的阜马县城的主簿,他说我父亲……城破时便死了,北周兵冲进官衙,他痛骂了他们一顿,被乱刀砍死……”
宁珞心如刀割,紧紧地握住了余慧瑶的手:“慧瑶,你别太难过了,我定让景大哥上表奏明陛下,伯父尽忠殉国,堪为百官表率,陛下定能发旨表彰……”
余慧瑶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失声痛哭了起来:“我先替家父谢过侯爷,家父在官场沉浮,虽然到了最后想着明哲保身染上了污点,可心里却一直是爱国忠君的,只盼着能在这西北做出点成绩来以抵消他从前的罪过,若是能得陛下垂怜得以褒奖,他在天之灵必定也能宽慰安息……”
“你别哭了,我知道,景大哥也知道,陛下也会知道的……”宁珞也抱着她哭了起来,想想余丰东在北周进犯前给景昀的书信,想想年前余丰东为景昀稳固边防的出谋划策,宁珞怎么能不明白这位被贬官员对大陈的拳拳之心?
“珞妹妹,我心里好难过……”余慧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连他的尸骨都没法安葬,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客死异乡,从此之后,我便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不会的,你还有我们,”宁珞连声安慰,“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还有邹泽林呢,他这样爱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
四叶和绿松在旁边吓得不轻,慌忙上前去扶宁珞:“夫人你别难过了,你有着身子呢,别伤了腹中的孩儿……”
余慧瑶抹了抹眼泪,强自压抑下心头的痛楚,将宁珞扶了起来:“珞妹妹,快坐下来歇一歇,我一会儿就好,小心你的身子。”
宁珞点了点头,在婢女的搀扶下到了外间,刚刚坐了下来,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你这蛮将,胆敢阻拦我去见都督夫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宁珞怔了一下,这声音听上去清脆娇俏,分明是一个妙龄女子,那语调又如此骄纵放肆,除了那绲戎的姜朵,没有第二人了。
她对着女子也有些好奇,不由得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景勒沉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声音更放肆了:“你说什么?我偏要进去,有本事你来碰我,我可听说了,你们那里的人若是碰了哪家女子便要娶她为妻,你自然是配不上我的,我倒是勉强可以收你做个马夫……”
一旁的四叶气得脸都红了:“这个不知羞耻的蛮族女子!”
宁珞意外地瞧了她一眼,打趣道:“四叶这是心疼了吗?”
“夫人!”四叶的脸上泛起一层羞色,“你胡说些什么啊……我才没有呢……”
小丫头脸皮子薄,宁珞也就不取笑她了,她快步到了门外一看,只见景勒牢牢地守在门前,身旁四五个侍卫护着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而在他们面前有一名女子正在来回踱步,她身着一身红色劲装,脖子上的璎珞镶嵌着各色宝石,脚下蹬着马靴,眉目比城中的汉人深邃许多,一双美目圆溜溜的灵动无比,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和宁珞相比,一个英姿飒爽犹如北地挺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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