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航行靠舵手”高音喇叭唱一句。卫红就在后面跟一句,“饭饭饭!”
高音喇叭:“万物生长靠太阳,”
卫红:“饭饭饭!”
高音喇叭:“雨露滋润禾苗壮。”
卫红:“饭饭饭!”
……
小汪是听不得“吃”、“饭”、“肉”这些词的,所以每当卫红在那边跟着高音喇叭“饭饭饭”的时候,它就在花墙这一边“嗷呜”、“嗷呜”委屈地叫,催着家里的人快点给它开饭。
周晚晚偷偷扔给它一块牛肉干,让这家伙闭嘴。今天家里的几个人都因为肖劲的事心情不好,你就别添乱了。
革命歌曲放完了,郑满仓,不,应该叫郑卫东了。郑卫东开始讲话,先念了一段语录,又读了一篇几个星期之前的人民日报重要文章,才开始说正题。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小农经济是资本主义的温床,必须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
郑卫东开始他的每日一讲,洋洋洒洒旁征博引说了十多分钟,隔壁院子里的春丫只能哄着生物钟跟小汪一样准的卫红:“马上就好了,他说完了我们就吃饭。他不说完爹不能跟*主席晚汇报,你哭也不能吃饭,不许哭!”
郑卫东又说了好一会儿才讲到正题,又有工作组要来了,这次是严查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小农经济行为,各家先进行自查自检,要敢于亮私斗私,争取自己割掉一切资本主义的尾巴!
一说到工作组,谁都没有周阳兄妹几个重视。一个工作组就让母亲付出了生命,他们每次听到这个词,心里都会跟着一翻。
“明天我去找队长问清楚,猪、鸡到底让养多少,不让咱养的就都处理了吧,这种时候,别招灾比啥都强。”
周阳心疼弟弟忙活了一个夏天,给家里养了这么多的家畜,最后可能都白养了。
“嗯,不让养就不养了。”周晨却没当一回事儿。他心里在乎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这些,他还能反过来跟周阳开玩笑,“这回能多杀几只鸡,省得鸡腿不够分,囡囡总让你吃鸡屁股!”
周阳也笑了,“等国栋回来,鸡屁股都没有了!”
自从有了沈国栋,周阳基本已经不用吃鸡屁股了。这小子嘴欠,总想去招惹妹妹,几乎每次分鸡腿都没他的份儿。
周阳兄妹几个在想着怎么处理家里的鸡和猪,却想不到,他们家里的这些家畜早就有人惦记上了。
第二天下午,李淑华带着古杏、李庆云的媳妇王立芹带着两岁的儿子喜旺来到了兄妹几人的家。
“唉呀妈呀!每回一进他家的院子,我这心里就敞亮!”王立芹羡慕地看着一字排开的五间宽敞的大砖房,还有一眼就能看清屋里头的明亮玻璃窗。
王立芹是个俏丽的小媳妇,头发整齐地梳成两个大辫子盘在脑后,还用嫩榆树皮泡了水。把头发抹得溜光水滑,身上的花布衫和黑裤子洗得干干净净,布鞋上的白芽边一个泥点子都没有。
她怀里抱着的喜旺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小男孩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轮廓上一看就是李家的孩子。
“可不是,这几个孩子可能耐了!”李淑华在院子里认真地扫了一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看!就几个孩子过日子。还养了这么老些鸡!那还晒了干菜!哎呀!大姑。你看看他们这园子是咋伺候地!咋都长地这么好?!”王立芹一惊一乍地对着家里指指点点,看见什么都要感叹一番。
“他们家周晚晚这么大了还每天喝牛奶呢!”古杏插嘴道。
“我听我娘说过!半大小子就是不会过日子!晚晚都六岁了吧?这么大孩子还给喝奶?!我们家喜旺长这么大一口牛奶都没给喝过!你看长地不也挺壮实!”王立芹颠了颠她怀里的喜旺。
“周晚晚从小就病病歪歪地,能跟喜旺比吗?”古杏从障子空伸手。摘了一个小嫩黄瓜,也不洗,拿手捋了一把上面的嫩刺儿,就开始咔嚓咔嚓地咬。
“我也要!我也要!”喜旺冲她伸手。
“一边儿拉去!”古杏咬了又一大口。冲着喜旺笑,就是不给他。
“你这孩子。那老些呢,又不是你家地!给喜旺摘一个!”王立芹呼喝着古杏。
“吃这老破黄瓜干啥!?他们家养了那老些鸡,晚上给喜旺吃鸡蛋,可够儿吃!”古杏溜溜达达地去看别的地方了。留下王立芹和李淑华站在原地说话。
两个人也不进屋,也不招呼家里的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开始指指点点。聊得热火朝天。
周晨抱着周晚晚在仓房里听着,两人脸上满满都是无奈。
麻烦来了。这是两个人现在共同的心声。
他们俩正在仓房里清点晒干的木耳和猴头。没想到这几个人就这么不见外地自己推门进来了。
这几个人一来,他们的日子就消停不了了。别看王立芹长得秀秀气气说话细声细气,那是一句话能气死人的主儿。
他们家那个喜旺,不动不说话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小孩儿,可惜,从来没有消停的时候,破坏力堪比一岁以前的小汪,一眼看不住就给你弄个天翻地覆。
而李淑华母女……兄妹两人只能在心里接着叹气。
兄妹两人深吸一口气,准备硬着头皮出去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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