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孚父子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顺从,他们像是黑暗里蛰伏的猛兽,只拿一双眼睛盯着你,等到你睡去,便会上前咬断你的脖子。先代阳陵侯,难道真的是病重而亡的吗?
皇帝并不知道。可是对于他来说,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被证实并非病重而亡,他就占据了有利地位。
“陈大将军向来重规矩,怎么从不见他请旨回京,祭拜父兄祖宗呢?”
陈牧的眼神暗了几分,他一点也不乐意听皇帝提起那些“父兄祖宗”。可是,他到底是官场上的老手了,心内也不复当初的坦荡,便道:“家父一心为国,宁愿以西塞为落地之所。”
皇帝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是欣慰之色,大抵是想表现出对于忠臣的感激和信任。他几乎是喊出了最大的声音,道:“有牧之这句话,我朝江山可保永年!”
孟祯在一旁听得有趣,时不时拿眼神示意萧镇好好看戏,可惜萧镇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生生错过了一场大戏。不过,好戏往往还在后面等着。一场接着一场,总有一场轮到旁观者做主角。到那时候,纵然学得了装傻充愣的本事,也得硬着头皮演场正儿八经的戏。
这不,皇帝忽而话锋一转,道:“前些时日南边出了点乱子,镇南将军又值丁忧,朝中武将难有能主持大局之人。朕思来想去,觉得镇西将军早年涉猎书籍多论及南方风化,对彼地甚为了解,可以一战。不知,牧之是否舍得这员爱将?”
皇帝既已开口,陈牧就算死咬着不放人也没个道理。他早已得知萧家得宠一事,可是派往南边,却又像是贬谪之意。他习惯性地用右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想要寻出个借口来拒绝,可怎么也凑不出来。一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西塞武官大都身有长技,不是萧镇还会是旁的,到时若是拔了他的爪牙,他更心疼。二来萧镇身边的孟祯着实令他生厌,若有忍不住时动了他,孟学士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漆黑、墨黑,平白惹事不是他所长。
“陛下所选正当,臣靳固不得。”
如此,萧镇自然要有所表示,只见他离席而出,行了礼,道:“承蒙陛下抬爱,臣定将竭尽全力平息南方乱象,不负陛下与抚军的信任!”萧镇心中到底是慌乱的,若是陈牧不松口,皇帝恐怕也难把他摘出来。到那时候,不仅皇家和阳陵侯府之间的间隙加大,汝y-in侯府和阳陵侯府之间也会愈发生疏,那天下可就难安宁了。他是武将,他更关心天下是否太平。
在他看来,学武不为谋求官职,只为守住天下的太平。镇守西塞的十年里,他看过太多的无可奈何和勾心斗角,可他依然未忘初衷。他之所以向往南方,不仅是因为那里迥异于京中,更是因为那里是前朝旧臣避难处,埋伏着不知多少隐患。他有心为国除弊,南方自是不二之选。
正当此时,一人来报,道:“禀陛下,太子已在校场准备停当。”
皇帝心内欢喜,不防喜形于色,大笑道:“来,朕今日带诸位瞧瞧小儿们的能耐!”
言罢,皇帝出了宫门,登上步辇,领着一众随从往校场去了。
到得校场坐定,与太子寒暄一番后,只见两位着劲装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比武台上跃跃欲试。只听得一声令下,两位少年一板一眼地行了礼后,便以迅疾的动作纠打至一处,直打得难舍难分。一个似出渊潜龙,一个似脱鞘利刃,虽无兵器较量,却似有刀光剑影。
皇帝捻须点头,不住赞叹,道:“此二子定是国之栋梁!”一旁的宫人见状自然少不了溜须拍马,都接着道:“此乃陛下之福!国家之福!”
萧镇和孟祯都知道其中一位少年是何人,那位便是曾经的太子侍读,如今的鸿胪寺主簿萧啟。而另一位则是肃王之子张掾,是诸多皇室子弟中的佼佼者。
陈牧对这二位都不太熟悉,便问身旁的宫人,道:“这二位,究竟是何人?”宫人正想着巴结陈牧,对此自然无话不说,把这两位的家底掀了个明明白白。陈牧听罢,计上心来,朗声道:“陛下,这二位虽已有了些许能耐,却到底少了历练。要成大事,非上战场不可。”
皇帝摸不准陈牧的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道:“牧之有话,但说无妨。”
陈牧看向比武台,指着稍高一点的那位道:“那个孩子根基不错,若是随我去西塞,将来定有大作为!”被他指着的那位,毫无疑问就是萧啟。
萧镇一听,心里鼓声大作,他可没预料到会有这般变化。他可不觉得陈牧此举是怜才,他完全是想再想个办法牵制住汝y-in侯府。他正欲出列谏言,孟祯却先他一步站了出来,道:“陛下,那孩子可是汝y-in侯府的独苗啊!”
皇帝本就不乐意应下这事,见孟祯相助,便打算以此为借口拒绝了了事。却不想陈牧并不在意,只是说:“臣与家父在西塞征战多年,又未尝不是冒着断子绝孙的风险。孟长史不也是家中独子,缘何也随着镇西将军去那凶险之处呢?”
这番话倒是令皇帝沉默了。不管怎么说,阳陵侯府这三代人确实是一脉单传,也确实是在西塞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他自己,若无当年陈大将军的有意引导和阳陵侯的不懈规劝,恐怕也会与大统无缘。如今要是拂了陈牧的意,倒显得他这个做皇帝的不念旧情、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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