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那惹所讲述的父母相识过程,和陈郁以往听到的那些传闻都不同,不是在迷雾中,不是在昆仑洋,更没有一见面便做夫妻的香艳事。
“当年,我受邀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在婚礼上见到你母亲,那般美丽而可敬的女子,我只见过一位,后来再不曾见过。我去过许多国家,见过许多人。”
交那惹的话,让陈郁很动容,他第一次从见过母亲的人那儿,听闻到对母亲的评价,父亲从不跟他说母亲的事,也许是因为提起伤心吧。
离开番坊,交那惹亲自将陈郁送到坊门外,他摸了下陈郁的头,笑容温和,他也有个小儿子,只比陈郁大点,看得出他很喜欢陈郁。他用当地土语对陈郁说:“兄是艘大船,弟是艘小船,两条船绑在一起,就是遭遇狂风巨浪,也不会沉没。”
交那惹认识陈繁,也从费春江那儿多少听闻他们俩兄弟的事。
他的话,不难听懂,陈郁颔首,他和兄长都是父亲的孩子,他们是兄弟,理应相互照顾。
费春江辞别交那惹,带陈郁走在热闹的街巷,两人路过濠沟,上面布满小船,运载着前往市舶司办理手续的货物,费春江突然问:“小郎君日后想随船出海吗?”
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陈郁学习番语很勤奋,孜孜不倦。
“我想去蒲甘国,见一位故人。”他想见那位抚养自己的妍娘,像母亲般的女子,而今,还想去父母当年相遇的查南看看。
“我听闻小郎君能预知风雨,有这样才能的人,在海外会被君王豪酋雇佣,甚至被迫效力。”费春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陈郁这些,当交那惹讲述占城与真腊的战争,并提起陈郁的母亲,他有了某种联想。
费春江之所以知道陈郁有这种能力,不是陈繁告知,费父在陈家海船上当通事,当年见过陈郁的天赋。
“出海对小郎君而言,恐怕不是件好事。”费春江的话明显出于关心。
陈郁低头,黯然不语,他以往没去想过这个问题,他也很少去正视自己半鲛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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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赵由晟在树下舞剑,他听到脚步声靠近,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一套剑法练完,赵由晟收剑入鞘,抬头一看,见到赵庄鲲。
赵庄鲲啧啧称奇,问他从哪里学来的剑术,往时都不知道他还会使剑,看来传闻他在宁县曾手刃贼寇也是真的。
“庄鲲,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赵由晟不置可否,反倒问起对方。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跟你确认,你当真要做?”赵庄鲲夜里兴奋地睡不着,跑来找赵由晟,正因为明早他们要干件跋扈,出格的事。
“对于恶徒,就该用恶徒的方法。”赵由晟淡语,抬手示意赵庄鲲往前挪步,他朝石桌走去。
赵庄鲲坐在石桌前,回品赵由晟的话,发出低笑,他说:“搁以往,你铁定不会赞同,不说不会赞同,更不可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
两家虽说挺亲近的,家风则完全不同,师勉叔对儿子的管教,明显要比他老爹严厉得多。
“不都说人贵在变通。”上一世的赵由晟,受许多框框架架约束,可这一世,再没有任何规矩能束缚他。
“族父肯定不赞同,等我们明日完事,找出账本,再告知他。”赵庄鲲搓手,他们要做的事,只有几位交好的青壮宗子知道,因为老头子们很可能会阻扰,所以事先没告知。
赵庄鲲得到由晟确定要做的口风后,他走出院门,摆了摆手离去。院门外候着他的一位仆人,手中提灯,还执着一根木棍防身。
最近不得不提防,奚王一系的子弟很多是无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由晟让吴杵将院门关好,独自上楼。
这一夜,他心里很平静,不似赵庄鲲,居然激动地睡不着。
他宽衣解带,上床入睡,他近来夜里睡得挺安稳,也少有灯一灭,躺床睁眼,往事纷沓而来的痛苦。
对赵由晟而言,扳倒宗正赵不敏和踢掉原有的官船干办,都在他已有的规划里。只要这艘官船真正属于所有宗子,他将涉足海贸,他会自己物色干办,会亲自参与货物的采购。
而他今后会有条属于自己的海船,但凡有机会,他还要亲自出海。
他不认为自己是为了向陈家接近,他在接近的是无垠而自由的海域,是没有任何礼教,没有任何权势能约束的自在。
赵由晟闭上眼睛,让自己睡去,他的梦里也许也像陈郁那样有片海和扬动的风帆。
第二日清早,一大群年轻气盛的宗子,捆着六名官船干办,押往司理院要求严惩,状告他们做伪帐,贪污宗子财物。司理院外满坑满谷都是围观的百姓,吃瓜群众们指指点点,有指责宗子蛮横霸道的,有指责干办贪婪自找苦吃的。
司理参军姓颜,嘴上无毛,还十分年轻,见到这样的场面,着实吃了一惊。颜司理跟带头的两位宗子——庄鲲和由晟问得一个大概,迫于压力,只得收押这帮胆大妄为,连宗子钱都敢贪墨的官船干办。
六名干办全都是在床上被闯入宅中的宗子缉拿,押进司理院狱时,全都还一脸懵逼状态。
他们是惊的,也是吓得,人在家中睡觉,祸从天降,他们被五花大绑,家中箱柜被翻找,私藏在宅中的官船账本遭搜走。那可是真正的账本呀,不是对外公开的那些作伪账本。
颜司理坐在堂上,翻看宗子上交的官船伪账,这些伪帐数量众多。颜司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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