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声吩咐道:“去寻一罐去腐膏。”
去腐膏顾名思义,自是用以烂去腐肉的膏药,但像韩玠这般只是咬伤而无腐烂的,涂上去后不免腐蚀了好的皮肉,将疤痕留得更深。他如今已经十七岁,这深深的疤痕留下,恐怕一辈子都长不回原样了。
回到靖宁侯府后,韩玠便一语不发的回了他的院子。长随荣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声不吭的将膏药抹在腕间的牙印上,一时间忘了阻止,待反应过来想要上前阻拦时,却被韩玠伸臂隔开。
“二爷这是做什么!”荣安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处和黑乎乎的一团膏药,傻眼了。
“给自己长记性。”韩玠轻描淡写,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然而那沉甸甸的语气却叫荣安觉得陌生。
荣安惴惴的看着眼前的人,依旧是靖宁侯府风华正茂的二爷,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是他熟悉的主子。可为什么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听着叫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荣安想了半天没明白,只能默默的侍立在侧。
韩玠又沉默着坐了好半天,眼睁睁的看着膏药腐蚀掉皮肉,麻痒疼痛仿佛是别人的。他慢慢的将药膏收在抽屉里,才吩咐道:“叫人备一份厚礼,多寻些名贵的药材,送到恒国公府六姑娘那里去。”
“这个……要不要问过夫人?”
“不必。”韩玠断然道。他自己送礼过去,就是要告诉恒国公府,谢璇将来会是他的妻子,是被他韩玠放在心尖尖上的、一心一意要守护的人。前世是他愚蠢,没看透那些人所耍的花招,才叫她吃了那么多苦,这一回,管他外人说什么呢,他只要好好的护着她!
腕间的伤疤似乎又痛了起来,韩玠却只扫了一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经历过最痛彻心扉的事情,这点痛楚,只能算是比风还轻。
谢璇病愈之后到老夫人的荣喜阁里问安,果然被唠叨了。
谢家袭着恒国公之位,如今的国公爷是第二代,膝下三子两女。两个女儿里,长女做了伯夫人,yòu_nǚ天生丽质又会讨人欢喜,进宫后即得盛宠,后来生下了五公主,封了贵妃,算是光耀门楣。
三个儿子里头,谢璇的父亲谢缜是老大,如今在刑部任侍郎,政绩虽是平平,但因其人风雅,跟同僚们倒是处得融洽。
谢缜先前娶了陶太傅之女为妻,成婚之初恩爱缱绻,生了谢珺,后来两人起了龃龉,谢缜在外被罗氏勾搭并叫她怀上了孩子,等罗氏的肚子日渐明显起来,纸包不住火,便提出要纳她入府为妾。陶氏彼时也有身孕,得知后并没未同意,冷着脸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第二天就提出了和离。
陶氏性格极为倔强,众人劝解无果,只能依她。陶氏也不恋栈,将两女一子放在府里,自个儿入道观修行去了。谢缜这里虽然后悔,但当时年轻气盛绝不愿意低头,赌气之下将罗氏娶做继室,将早两个月出生的谢玥排在了谢璇前面,之后还生了个儿子谢泽。
这件事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谢缜为此连续三年没见着国公爷的好脸色,几乎丢了国公府世子的位子。
二房的谢纡就安稳些了,娶妻岳氏,另有两位姨娘,膝下两子两女,长女是姨娘所出但记在夫人名下,倒也算和稳。三房谢缇是庶出,娶妻隋氏,膝下唯有一女。
如今这荣喜阁里,以老夫人为尊,往下坐着罗氏、岳氏和隋氏,姨娘们侍立在后面,往下则坐着六位姑娘——
大姑娘谢珺、五姑娘谢玥和六姑娘谢璇都是谢缜膝下,二姑娘谢珊和三姑娘谢玖是二房膝下,四姑娘谢珮则是三房膝下。
谢老夫人出身不低,如今丈夫还在世,在这内宅之中算是一言九鼎,罗氏和岳氏都瞧着她的脸色行事,日子久了,把个老夫人捧得上了天,愈发的爱指手画脚。
这会子她老人家歪在短榻上,瞧着并排而坐的谢玥和谢璇,便唠叨起来,“前一阵子六丫头病着,如今瞧了气色倒好。我听说你当日在谢池边落水的时候,是跟玥儿在一处,后来还叫人四处去打探,硬说是玥儿推你下水的?”
谢璇站起身来,面无表情,“不是我硬说,而是确实如此,这事父亲已经查了的。”
“哦,小小年纪气性倒大!你不知道这样折腾出去,外头都怎么说的?说咱们治家不严,姐妹龃龉,都在看笑话呢!”老夫人厉声斥责着,仿佛谢璇犯了天大的错误。
谢璇当然明白,老夫人这样说八成是因为对自己的成见,而非就事论事。
当初陶氏闹着要和离,老夫人至今都觉着是陶氏大题小做,叫谢家丢了脸,故而从小到大,谢璇但凡犯了一点点错误,就能被老夫人斥责许久。也是因此,当初谢璇为了讨老人家欢心,没少忍气吞声,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功夫发挥到极致,最终却落得满腹委屈。
而今她算是看开了,就算她卑躬屈膝的去抱着老夫人的脚跟子求情,这位老人家都未必会给她个好脸色。
那么何必委屈自己,去讨个“乖巧”的名声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道理她以前不懂,这会子却是有切身体会。与其背着个没用的好名声被人欺负,不如当一匹劣马,叫没人敢碰她,自由自在!
她便不解的抬起头来,“老夫人说这个话我不明白。当日五姐姐推我的时候,许多人都瞧见了,若要嗤笑,这才是该叫人嗤笑的吧?我不过是请父亲查个确凿而已,怎么这罪名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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