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进入了阴历九月天,寒露刚刚过去了一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田地正处于秋收秋种的大忙时段,就有大块大块收割完毕后光秃秃的田地裸露出灰黄的色块,东一片西一抹地散布在山壑坡岭间,此时,坡岭山体上的野草树木尽皆败落凋零,褪尽了那身翠绿衣衫,披上了一件件五颜六色尽显陈旧与破败的氅衣,五彩的色调,把山野妆扮成了一位位身穿百衲衣的过气老人,这些灰黄的色块,便像一块块陈旧的补丁,钉补在了百衲衣上,愈发显现出生命的短促,及其末日來临时的征兆來。
沈玉花进村子的时候,赶巧碰上了本村的老郭头。
老郭头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装着黑乎乎的爆米花机、风箱、煤炭以及用來盛装玉米花的大铁丝笼子,因了长期的烟熏火燎,不仅车上的物件尽皆灰黑,连同装载这些物件的小推车也是灰黑一片,就连他本人,也被碳灰涂抹得灰头土脑,脸上始终罩着一层洗不净褪不去的烟火之色。虽然赶路赶得热气直冒细汗不断,老郭头的精神头儿却好,竟然张口气喘地轻声哼唱着小曲儿,都是《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之类的样板戏调子,还算是腔调纯正有板有眼的。
这几年,老郭头一直操持着这门小生意,这种别人看不上眼自家又能大钱沒有小钱不断的脏累生意,自然沒有外來竞争力,他把自己的田地悉数交给了娃崽儿们耕种,每年只要一点儿够吃的口粮就行,他自己则整日走街串巷地爆米花,维持自己和老伴儿日常花销,每年结算下來,竟是一笔不错地收入,比种地打粮还要强许多,日子过得惬意又舒坦,每个月,他都要來杏花村几次。
偶然回头,瞥见了身后的沈玉花,老郭头赶快掉转回头,他装出沒有留意她的样子,打算就此避开跟沈玉花的照面,不知好歹的沈玉花,却在他身边下了车,主动跟老郭头打起了招呼,想是在村内受尽村人咒骂的沈玉花,在山野间猛然遇到了同村人,便倍感亲切的缘故吧!老郭头无处躲身,只得强咽下心中的反感,一边推着小车朝前走,一边跟沈玉花勉强聊了几句。
沈玉花当然看出了老郭头的心思,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怀有成见的,连一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同村人都如此对待自己,又何况他人呢?一种被冷落被厌弃的感觉直冲她的眼窝儿,差点儿就把辛酸的老泪顶出了眼眶,她无趣地偏腿上车,说了句,我先走了哦,便直奔村东南山坡上那片扎眼的厂区疾驶而去。
沈玉花冰凉的心,在木琴、凤儿和杏仔的热情款待下,暂时算是冰消雪融了。
头一天晚上,沈玉花跟木琴通过了电话,讲明今天要到杏花村走一趟的,因而,木琴和凤儿俩人便早早地等候在了厂区办公室里,为此,杏仔还专门安排茂青杀了一只羊,把中午的伙食弄好些,要热情款待沈玉花。
沈玉花刚到了厂区大门口,院里就迎出了杏仔,杏仔就跟迎接贵客进家门一般,道了劳乏,还硬是抢过了她的自行车,自己推着,把她让进了办公室。
平日里,办公室就打扫得很干净,今天,又在茶几上摆放了一些果脯、瓜子、鲜果之类的吃食,凤儿还特意从振书家借來了几盆翠绿的花草,把办公室打扮得有些过年的味道儿,在摆放花盆的时候,凤儿还揶揄道,咱这是在迎接败将呢?还是迎接英雄哦,杏仔嘟囔道,咱在迎接财神爷呗。
见到沈玉花,凤儿就抢先握住了沈玉花的手,饱含欣喜之情地说道,大姐吔,好些日子不见,都快想死我了呢?
沈玉花不屑地回道,你哪是在想我哦,是在想我的“天然”厂吧!
她的话,弄得凤儿的脸羞红了一下,很快,凤儿又恢复了常态,打趣道,光想“天然”厂又有啥用哦,沒有你,哪还会有“天然”呀。
这句话,说得沈玉花喜忧掺半百感交集,她怔了一下,随即又接道,得,得,我知你晚上做梦都在想着“天然”厂呐,不过,我可跟你讲:“天然”是块腥肉,能撑死你,也能噎死你,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把它咽进自己肚里去消化哩。
木琴一言不发,就看着俩人斗嘴,她心里依然在揣测着沈玉花提出的谈判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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