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大一阵子,酸杏女人才回来。她当着茂林的面,没头没脑地对自己男人说道,他二婶怀上哩。
酸杏一愣怔,说怀上啥儿哩。说罢,他又恍然大悟,喊道,可好咧,老天可怜二弟受苦,凭空儿赏给他个后人呢。
茂林也跟着高兴道,真是大喜事呀。好些事,是甭用撒急的。没福的人再咋样折腾也没用,有福的人老老实实地就能等到哩。
看到酸杏光顾了高兴,也无心思再与他拉扯生产上的事,茂林便知趣地告辞了。他原准备踏上回家的路径,腿脚却不由自主地朝东北角的方向迈去。
近些天来,他的这种下意思举动越来越明显。弄得他心里有时也发毛儿,怕让人遇见,更怕让人猜测出自己心底的隐私。他的心里一直装着满月,日夜牵挂着做了大半年寡妇的喜桂女人。他放不下满月那凄楚哀怜的模样,才鬼使神差地想靠近那座院落的。即使是远远地站住看上两眼,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满月憔悴的面容,似乎还闻到了满月身上散发出的醉人气息。这种不能自控的心思和举动,都是因了上次到她家查看危房时惹起的。
当时,满月那副凄楚哀怨的神情,把茂林的心魂勾丢在了那个院子里。他经常跑到妇女组里,或是检查生产情况,或是找木琴交谈工作上的事,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其实,他真正的意图,就是想多看几眼满月。几天不见满月的身影,他的心里便慌慌的,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有时,他瞅见无人的时候,也借故去满月家,无外乎关心一下孤儿寡母的生活,询问一下有无叫生产队出力帮忙的事体,再趁机狠狠地吸满一鼻子女人身上的气息。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赶快离开。他怕让人看见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家的,频繁地出入寡妇的门庭,极容易招来闲话和猜疑。更多的时候,他不敢贸然进院。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看,也就心满意足了。
今晚,他再次走近那个魂牵梦绕的院落。绕到屋后面,屏息静听院里的动静。就听到满月在呵斥柱儿,嫌他吃饭时剩下了碗底子。还听到柱儿轻轻地抽泣声。半晌儿,又听到满月解小便的声音。急促的尿水冲进窑制尿罐子里,发出“哗哗”地声响。
茂林用手狠劲儿地按压着早已鼓起的裤裆,用力揉搓了一会儿。那种勃发不衰的原始冲动愈是加剧。他不敢长时间地呆下去,就轻手轻脚地离开院落,急急如发情的公狗,径直向自家奔去。他要撵棒娃和草儿快去睡觉,好找雪娥发泄如火焚心一般的情欲。
杏花村的夜色依旧静谧迷人。
天上悬挂着一线月牙牙儿,又不时地被过往的流云遮住。仅剩了漫天眨眼的群星,偷窥着身下业已喧嚣了一整天的松散村落。远处群山隐约浮现出青黛色的躯体,施展着妩媚的身段和线条,引诱着天上凡心四起的星星们的眼神。有性急的流星忍不住这样裸露大胆地引逗,匆匆地奔下来,留一条长长的尾线,扑进黝黑的大地,却又不知投入到了哪方水土的怀抱。阵阵山风如渐远渐近的潮汐奔涌,隐隐而来,又轻轻遁去。
农家院落里大多黑暗着。偶尔有狗吠的声音和娃崽儿喊叫哭闹的童声传来,间杂着大人们的呵斥和咳嗽声,成了这潮汐奔涌中溅飞了的高调音符。几声起落,又悉数跌进深沉浑厚的涛声里,不见了一丝儿踪迹。
在淡若薄纱清如琥珀的夜幕遮掩下,又会有多少的故事在着床孕育,有多少的灵魂在呐喊熬煎,有多少的情孽恩怨在滋生蔓延,谁人又能数得清说得明呢。但是,不管怎样地着床孕育,怎样地呐喊熬煎,怎样地滋生蔓延,日子依然迈着轻快地步履一路行去。也不徘徊,更不停留,把所有旧事一股脑儿地抛在身后,急切地找寻前面正在开演的剧目。于是,该来的,必将到来;该发生的,也将按部就班地发生,谁也阻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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