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个见到张不疑的人都惊叹:不知道那天聋地哑的两夫妇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孩子来。龙章凤质,可谓人中龙凤。
张不疑的气质乃是天成,小小年纪就言辞有度,进退得宜。张母见人人夸赞,知道这孩子跟着自己委屈,便花了大力气送她去名师处求学,投在鬼谷子门下。鬼谷子如何,前朝无人不知。
如此数年,等张不疑长到十五岁,已是西京排名首位的贵女公子。她容貌昳丽,为人谦和,最妙的是那一双眸子脉脉含情,不知是多少儿郎的梦中情人。
也是张家命途不济。天禧元年,帝纪继位,西京城来了一个方士,人称“神算子”,所占卦象无一不准。她来到西京城后面见帝纪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城中某处有龙气。”这里某处指的是某处街道巷陌。
谶纬一向是皇家忌讳。更何况帝纪与太尉本就心怀鬼胎,生怕被天下人知道他的秘密,如今既有这样的谶语,宁杀无辜,勿失不经。不久,驻守西京的禁卫军便挨家挨户大索,张家好巧不巧恰好在既定街道之上。
前一日还是儿郎争相取养的对象,后一日就眼看着父母死在面前而不能救,自己身陷囹圄。世事诡谲,莫过于此。
张不疑没入掖庭后,来不及伤感父母的亡故,面临的首要难题是如何在此处保住幼妹的性命。张家满门皆灭,只留下她与张辟强两人相依为命。张辟强小她十岁,正是刚上蒙学的年纪。如此幼童,在民间尚且需要精心呵护才能避免夭折,如今为奴为婢,怎么不让不疑这个做长姐的心忧?更何况张不疑忧虑的不止是张辟强的性命,而是,如果不能离开宫廷,张辟强在这个年纪被人教导如何做好一个奴婢,就会长成一个奴婢。
张家的女儿,怎么能长成奴婢?
只有离开掖庭,才能摆脱这种命运。既然爹娘不在了,自己对辟强有责任。张不疑心中暗暗道:一定要送辟强出宫。
刚进宫时,张辟强发了高烧,留在张不疑的屋子内照顾。过了三月,辟强的病好了,掖庭也派了人要接张辟强与别的幼童一同居住,教导礼仪。
眼见张辟强就要被宫人拉走,张不疑心急如焚,一时拉扯起来,领事的宫人见差事办不成,大声斥责,恰好引来一旁游荡的静贵人的关注,教羊芷在那么多人中一眼瞧见了张不疑。
很多年以后,羊芷回想起这一天,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牵引自己遇到那人。但是当初的那一眼,的确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羊芷眼中看到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竭力护着一个幼童,那少女眼中的神情让羊芷想到了书上的一句话,“威武不能屈”,心中一动。又想起老家人的劝导,心中有了计较,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羊芷在宫中不常露脸,掖庭宫婢岂有认得的?只知道看衣饰服色像是宫中贵人,但到底是哪一位,却不清楚。
羊芷身边服侍的宫人见掖庭奴婢不认得自己主子,忙狐假虎威地说:“这是昭阳殿静贵人。”
众人连忙行礼:“请贵人安。”
管事的见羊芷之前问,连忙回答道:“掖庭管教奴才,倒惊扰了主子。”又指着张不疑姊妹说,“两个不服管教的丫头,逆了宫中的规矩,偏要在一处。到了宫中,便要忘却前尘,专心侍奉天子,谁管你进宫前是不是姊妹?”
这管事是个粗人,话也说得难听,羊芷见她没有影射的意思却说出的让人误会的话,一时心中不快,不欲理她,只好奇地望向抱作一团的姊妹。
张不疑见羊芷望向自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连忙跑到羊芷面前作揖道:“求贵人救我。”
羊芷见她行止张狂,神色却仍旧淡淡,知道这女子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可用之才,起了招揽的心思,于是问:“你想要什么?”
张不疑回首望了一眼懵懂的妹妹,说:“我要和妹妹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哦?”羊芷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你又能做什么?”
这个男子,竟然一副一本正经招揽人才的模样?张不疑压下心头怪异,应道:“臣愿为贵人效犬马之劳。”
事情变化得这样快,管事还来不及阻挡,羊芷已经开口:“那好,这两人我带走了。”
羊芷不顾掖庭众人的惊呼与阻拦,在一片争吵声中问:“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领事的说的对,既然进了宫,便应忘尽前事,且自己既然要为人驱使,怎么能用父母赐的姓名?张不疑这样想,于是回答:“女子无名。”
羊芷偏头扫见殿外开得正盛的海棠,说:“既如此,就叫海棠吧。”
从此世间没有张不疑,只有昭阳殿宫人,海棠。
张不疑姊妹随羊芷进了昭阳偏殿,安排住处。
先前建言的那老家人见羊芷带了一个女子进殿,大惊,问:“公子这是做什么?”
羊芷一手把玩刚进贡的步摇,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先前爹爹不是说本宫身边缺个得力人,这个,便是我找来的人。”
“可是……”她是西京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幼受到正统的教育,便是此刻再落魄,怎么会甘心为一个男子所用?
羊芷打断他道:“我问过了,这人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六岁的妹妹,如今她姐妹在我手上,不愁她不用心。”
“可是,她是个女人!”老家人无可奈何地哀叹。
“女人如何?决定我命运的,也都是女人。”羊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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