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影子就像是流淌的水,慢慢地又蜿蜒成了一片红色。外界的狂风暴雨如同野兽的怒吼,仿佛要吞噬这个逼仄的世界。一道电光打亮了天际,照见了那破门而入的灰白色的脸——长长的发丝如同枯草下垂,空洞的眼睛中留着血泪,双手平举在胸前,锋利的指甲在电光下闪着一层诡异的光芒,它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跳过来。所有的尖叫都被堵塞在了喉中,怕到了极点的时候除了耳朵中的嗡嗡嗡声,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俞霁月的想象。
推开了破庙的门,叶迦楼一眼就看到蜷缩在一旁稻草堆上的人。两侧彩漆的佛像已经剥落了那鲜艳的色彩,只留下一层与蛛网连接着的灰尘。久不曾有人到来的破庙里,寂静而又诡谲。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在看到俞霁月的那一刻,所有的气愤都忽然间平息了。抖了抖手中的雨伞,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还不快过来?”
这一道声音犹如梵音闯入了俞霁月的耳中,还被鬼魅和孤魂的幻想纠缠着的她猛然间从其中挣脱出来,满怀欣喜地望着那个忽然间出现的人。天知道她是怎么穿过一片孤坟来到这破庙里头的,天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的恐慌和害怕。在怔愣了片刻后,她猛然间站起身,快速地走到了叶迦楼的跟前,重重地将她抱在了怀中。“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低喃声在耳畔缭绕,温热的气息吹向了叶迦楼的耳垂,一瞬间便染红了她那张因为疼痛变得煞白的脸。大约是几秒可又像是过了几分钟那般长久,她推开了俞霁月,捋了捋额前的发丝,颇为嫌恶地说道:“脏死了,你松开我。”
惊魂不定的状态在看到叶迦楼时候被尽数驱逐,听着她嫌弃的语气,俞霁月小小地抱怨道:“你身上s-hi哒哒的都是水汽,我还没有嫌弃你呢。”当然还没等被叶迦楼怼回来,她又颇为诚挚地说了声,“谢谢你。”因为以她们目前这种奇怪僵硬的状态,叶迦楼就算不来也是理所当然。
在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地小了些,那沉闷的雷声也几乎听不到了。车轮轧过水坑搅起了一片水浆ji-an在了车窗上,留下了点点的泥土痕迹。叶迦楼蜷缩在了后座,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意,涣散的目光找不到任何的依处。
“我知道主角是一种什么感觉了,独立处于一个陌生的、可怕的环境,要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未知的事物时,那恐慌和绝望的情绪。看着一个个队友离奇消失,她在畏惧到了极点的时候,情绪也一点点被吞噬,她的喜怒哀乐最终会变得残缺不全——虽然到最后发现其实可怕的不是灵异的东西,而是人心。”车中的俞霁月是一刻都不的安静,她的脸上闪着奇异的光彩,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一谈起对演技的领悟,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艳光四s,he。她确实是适合那个舞台,天赋以及刻苦都是很多人学不来的,停留下来的休息时间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揣摩技艺,就算接到了一部烂片,她也是尽自己的全力去演绎。她喜欢的不是这个职业,也不是所谓的艺术,而是表演本身。
只不过——
叶迦楼忽然间皱了皱眉,她的目光凝聚在俞霁月的侧脸,又很快地挪开。她打断了俞霁月的话:“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莽撞而又危险吗?在电闪雷鸣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陌生的环境里你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对戏剧的体验为什么不是整个剧组一起去,而是你独自一人出来?”
俞霁月愣了愣,偷偷地觑了眼叶迦楼那没什么神情的面庞,像是看到了叶兰尚的影子。她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将双手交叠放在了膝上,应声道:“现在哪有几个剧组会放演员去体验生活?大多的人匆匆忙忙赶拍完就是了,演技不够,后期来凑,靠着演员本人能够带来的流量在苦苦支撑。”
“那前面的两个问题呢?”叶迦楼偏着头瞥了她一眼。
“好嘛。”俞霁月抿了抿唇,习惯性地为自己辩解几句,“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没有下雨吗?这是天气的错,跟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迦楼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没有雨就不需要我大动干戈来寻找你了?你是不是还认为是我多管闲事?我就应该让你留在破庙中等到雨停的时候自己回来?我确实是不想管你,我只是怕几天后在新闻上看见安平县的荒山中发现一具赤-裸的女尸。”她说话毫不避讳,直接将社会中的y-in暗面呈现在了俞霁月的跟前。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一些让人深感无力的事情,可是明明很多都可以避免的。
纵使摆在眼前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可俞霁月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叶迦楼身上传来的暴躁,她不再狡辩了,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鼓着腮帮子半晌后才别扭地说道:“对不起嘛,我没有那个意思的。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啊,虽然你很多时候说话不中听,但是你的人一点都不坏。说实话看到你的那一眼,我的心颤动了一下,你就是将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去的天使,我……”
“我不需要你用这些虚伪的言语来夸我,我们之间除了那被一纸婚约束缚住的关系,就不该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叶迦楼蓦地打断了俞霁月的话语,她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额上开始沁出了冷汗。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她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焦躁不安。伸出手抵在了玻璃窗上,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该死的,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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