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绕到她这儿来的时候,吴克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官话,无外乎严格要求、再接再厉之类的。教官们立正敬礼接受命令的严肃态度,总能把装死的伤病员们吓得直哆嗦。
她坚持从欣赏的角度加以分析,确定那阎王头子训完话后,在病房内环视一周的举动绝非仪式,而是专门用来瞪人的。他发黑的印堂上就差写上三个字:快!出!院!
于是沈蔓也会笑盈盈地用眼神回应三个字:我,偏,不。
尽管之前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已经彻底断,操场上、烈日下的执拗和坚持更像个曾经的笑话,她还是坚信:被人征服与举手投降有着截然不同的定义。纵然在吴克的强势进攻下,没几个女人能守得住阵地,她依然要做那个虽败犹荣的人。
所以看到他的黑脸才会更加开心,甚至忍不住想笑。
有机会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蔓心中原本的憋屈也渐渐烟消云散。无论多想将此过程无限期地延续下去,军训却眼瞅着已经临近尾声。想到特种大队即将离开传媒大学,部队管理严格,两人恐怕再难有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男人笔挺的军装、故作正经的训话、无声沉默的眼神,都变成挠在她心头的猫爪,妥协和放弃的话全涌在嘴边,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体能训练告一段落,通知第二天要上靶场。
实弹射击历来是各高校军训的保留项目,作为枯燥的队列出操和辛苦的体能训练之外为数不多的调剂,这几乎是新生们翘首以盼的节日。
更重要的是,上靶场之后很快便是阅兵,这意味着军训终于要结束了。
大天朝是全世界禁枪最严的国家之一。尽管近年来由于网络发达的缘故,各式仿真枪也开始偶现于市,但跟真正的军火相比,还是差了不止几个档次。普通人想摸枪,只有大学军训这唯一的机会。
大家开始神奇地先后恢复健康,就像华佗曾经借着夜色掩饰显灵,偷偷地普度众生一般。原本病病歪歪,连坐都坐不起来的伤病员们突然间充满活力,坚称自己不能占用有限的医疗资源,心照不宣地踩着体能训练结束的哨声办理了出院手续。
沈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再优秀、再全面的人也有所长所短,对于上辈子的她来说,除了会挑丈夫之外,最值得骄傲的天赋就是射击了。
那年陪着郑宇轩应酬,某位业界大佬偏好这口。有钱能使鬼推磨,尽管在国内受限于枪支管制政策,却不妨碍富豪们出国上商业靶场找刺激。
沈蔓当时闲得无聊,挑了把格洛克试手气。一试不打紧,把包括大佬在内的所有人寒碜了个够。幸亏大佬不是小心眼的人,否则郑宇轩那票生意铁定黄了。
从此她一发不可收拾,自费到美国考了个枪证,定靶射击、移动射击、小组协同作战,五枪45环的成绩已经足以睥睨所有业余选手。
明白自己确有天赋之后,沈蔓在这事儿上没有再花多的心思。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轻而易举的得到,而后因为缺乏耐心而失去兴趣,最好的永远在后面——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此生离开郑宇轩的财力支持,兴许也不能那幺任性地随心而至了,想到这里,她愈发自己应该珍惜这个机会,或者说借口。
即便在内心里,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其实是在想念谁,或者谁身上的烟草味道。
前一天晚上在校医院办理出院手续,第二天一大早全员集合,黎明时分便已经在传媒大学的操场上列队站好。
一个月的军训即将结束,帝都的气温越来越低,眼看着就要入秋了。不用出操的教官们早已换上了春秋常服,显得愈发英姿飒爽、帅气阳刚。
车队前面,吴克身着猎装式衬衫,立翻领上衣,笔挺的墨绿色军裤显得双腿修长有力,一顶大檐帽略歪地戴着,透出几分痞气,却无碍于整个人的精神抖擞。两颗闪亮的星星缀在肩头,与上下两道杠交相辉映,使他拥有了现场的最高指挥权。
没有训话,没有鼓励,没有安全事项告知,吴克秉持着自己一贯的风格,冲驾驶员点点头,率先绝尘而去。数十辆军用卡车随即发动,将新生们拖往帝都近郊的靶场。
枪械应该是所有人造物中最矛盾的一种:工业化的缜密设计,需要应付尽可能多的使用环境;金属模块与弹壳包裹着粉末状内芯,作用时直接由物理变化转换成化学反应;沉甸甸的质感背后,是杀伤力惊人的举重若轻。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矛盾的所在,枪械成为人类在处理争议时近乎终极的存在。
95式突击步枪质量轻、体积小,火药威力大,动作可靠性亦是是许多世界名枪无法比拟的,沈蔓上辈子练的全是m16之类的美式装备,对于95式等国产枪支久慕其名,终得相见已是斗转星移,抱着乌黑的枪身不禁爱不释手。
女孩身材娇小,负责发枪的教官担心她拿不稳,正想帮忙扶正,却见她动作标准地拆卸弹夹,皱了皱眉抱怨道:“只给五发子弹?”
说完,她又将子弹一发发地填装好,把该教官吓得目瞪口呆:玩枪的人都知道,装弹匣其实是非常耗力的步骤。一个10发弹匣,正常男性徒手装7颗就已经了不得了。这女孩看似柔柔弱弱,装卸动作熟练老道,填装子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像个职业枪手,哪有半点军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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