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来,也动手夹了一箸菜,还未抬箸,手腕便被赦生按住。
“凉。”他说。黛玉近年来身体较之幼时健康了许多,可毕竟底子薄,一饮一食皆需细心保养。谁知黛玉顺势白了他一眼:“明知肴凉酒冷,还折腾自己往下吃?我这就叫人撤下去,另做一桌来。”
“不必。”赦生收回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黛玉只觉眼前明光一划,桌上的菜肴齐齐冒起了腾腾的白汽,连酒壶细长的颈口上空也飘出了一缕细白的水雾,她试着摸了摸,热得烫手。
既然随手便可将酒菜加热,却还要吃冷的,有这么不顾惜自己身体的道理么?若在往日,黛玉说不得早埋怨上了,而此刻她却惟有叹息:“赦生,你来这里后的每年除夕,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赦生似乎顿了一下,尽管仍是面无表情,黛玉却分明察觉到他往日坚若廖原的情绪泛起了些微的羞涩波动:“嗯。”
再多的愁闷,一旦肯说出,便是开释的时候,黛玉松了口气,微笑道:“林渊唤你‘三爷’,这样说来,你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了?只看你,便不难想象那‘大爷’和‘二爷’是何等样的人物了。”
赦生终于翘了下嘴角:“二哥名银鍠黥龙,因生来面有蛇纹胎记,方得此名。他自幼被伯父带大,与我并不十分相熟,但依过往数面的交往观之,为人甚好。至于大哥螣邪郎……”
他少见的拧紧了眉毛,一副又是敬佩又是嫌弃又是不耐烦的牙疼之状:“他是何等样的,你绝对想象不出。”
他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委实少有,黛玉不觉笑出了声,顿了顿,却又有淡淡愁绪氤上了眉头:“真好。”
赦生看向她。黛玉却低眉敛容,静静地说:“从前我也有个兄弟,比我只小上一岁,生得跟玉团儿一般,招人疼得紧。只是打落地起就七病八灾的,养到三岁上就……夭亡之子不入祖茔,我竟不知家里把他葬去了哪里。没过几年,太太也去了。”
明明是人间至惨之事,在她口中道出,竟是一派痛定之后的泊然平静。赦生收敛神情,深深的将她望进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她问出那句“你来这里后的每年除夕,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他方才了悟今夜的烦躁所从何来。他穿越至此世已不知何许岁月,过往深居山中,天大地大惟己一人,被摒弃于世人所言的孤独之外,他亦以魔独有的高傲摒弃了孤独本身。可往日从未放在心上的孤寂,如今却倍觉无法忍受,这究竟是何故?赦生没有深思,只依循着自己野兽般的直觉,去皈依了它的源头。
“我该为你父母敬香。”赦生握了握黛玉的手,但觉触手冰凉,不由又握紧了几分。他自觉对人类无喜无恶,却也十分庆幸这世上曾有这么两个人类,他们的结合孕育了这样一名清华灵秀的女儿,这大约是命运给予他的最丰盛的礼物。
当然,悄无声息的完成了由“银鍠壮士”到“林家未过门姑爷”的华丽转身,林如海好歹是他来到此方世界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未来还得叫声“岳父”,总得和他打声招呼,顺便再交代几句诸如“你女儿一生的安全我负责了,所以你女儿的人我也一并负责了”之类的话,对吧?
黛玉自然不知道他在心里都编排了些什么样的混账话,只知道赦生在灵位前敬了香,也不知默不作声的祝祷了几句什么,便转身出来了。这一会儿的功夫,酒又转为温凉,黛玉亲手温了酒,自斟一杯,也为赦生斟了一杯。
不知不觉,已交子时。静而冷的夜晚霎时被沸腾的烈火般的热情点燃,毕毕剥剥的爆竹声充斥着大街小巷,连空气中都盈满了人们对新一年的企望与吉祥祝福。举国欢庆之时,二人拥炉而坐,但见窗纱那头烟花绚烂如星雨,屋外仆妇笑语喧喧,屋中人四目相对,惟觉天静地宁,彼此之外,再无他人。
“元宵节,还一起,”赦生望来的眼深若琉璃,“出去看灯。”
黛玉低眉,莞尔一笑,柔柔的一点头。
东方微明,淡色的晨曦透入窗纱,是些微温凉的光色。雪雁在暖阁边的床上睡得正酣畅,忽听有人在外轻轻扣动窗棂:“雪雁丫头,快些服侍姑娘起来,荣国府那边使了人来接了!”正是林渊家的的声音。
雪雁翻了个身,捂了捂耳朵,陡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急急地穿了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挽,忙忙的赶到外间,把门开了一线,干冷的风立即擦着脸灌了进来,残存的睡意登时给驱赶殆尽:“这才多早晚的功夫,你老怎么过来了?”
林渊家的悄悄的说:“我起来的时候,你还做梦呢!快点服侍姑娘梳洗,荣国府那边使来接姑娘的人已经在花厅候着了。”说着笑了下,“我说完了,你快把门关上,寒天朔气的,咱们姑娘生得单弱,叫冻到可不好。”
雪雁忙合了门,匆匆的给自己梳洗一番,便去叫黛玉。谁知适才的一番动静并不大,却到底还是扰醒了她,正拥着被子揉眼睛呢。雪雁连忙上前服侍她梳妆。时人守孝名为三年,实则守满二十七个月即可,黛玉恰于数月前出了孝,新春宜装扮得喜气,她又是头一遭主持一府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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