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窗后面静悄悄的,女子半天没说话。
李子恒挠挠脑袋,哈哈笑道:“说真的,三弟那个人,样貌好,才情好,性子也好,哪哪儿都好,可就是铁石心肠,谁都没法让他动心。我劝你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吧。”
竹丛后的孙天佑和李绮节对视一眼。
李绮节用眼神询问孙天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子恒会突然对李南宣那么上心,天天嘘寒问暖的,不像是照看弟弟,更像是把李南宣当成小祖宗一样供着。
孙天佑神情无辜,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娘子冤枉我了,我是刚才不小心撞见的!”
李绮节眯起眼睛,忽然想起,大约一两年前,孙天佑好像说过,李家即将要办喜事,而他当时暗示的人是李子恒。
她一拳头捶在孙天佑胸口上,眼神凶巴巴的,“你竟然敢瞒我这么久!”
孙天佑捉住她的拳头,送到唇边轻轻咬一口,眼角上挑,狐狸眼看起来有点像凤眼,“小声点,惊到你哥哥就不好啦!”
李子恒不知道妹妹和妹婿在一旁听壁角,还在絮絮叨叨劝说花墙内的女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对三弟念念不忘呢?”
他不通文墨,竟然能念出一句古诗来,可见这话应该是他早就想说的。
女子沉默良久,轻声道:“那你呢?”
声音穿过墙内的蕉影花姿,飘到花窗之外,听起来有些模糊,凭添几分温柔。
李子恒茫然道:“我怎么了?”
女子顿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不愿娶亲?”
李子恒两手一拍,“因为我是个男子汉啊,就算我一直不娶亲,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就不同啦,你们女伢子,如果不能嫁一个好夫婿,日子就难过了。”
女子似乎被李子恒的话触动,半晌没说话。
李子恒直起腰,“我走啦!明天你别等我了。”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
花墙内忽然传出一声挽留:“等等!”
李子恒回过头,“怎么?你想让我给三弟转交什么东西吗?那可不行!我只帮你打听三弟的近况,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偷听到这里的孙天佑扑哧一笑,朝李绮节挤挤眼睛。
李绮节气呼呼地冷哼一声。
花墙里的女子喊出那一声后,又没言语了。
李子恒等了半天,没听见她开口,脚步往外挪一下,试探着道:“我、我走啦?”
花墙后一阵簌簌响动,女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凛然道:“你看我怎么样?”
“啊?”李子恒一脸莫名所以,“什么怎么样?”
“我听说李相公逼你早日成亲。”女子的语气不复刚才的忸怩踌躇,淡淡道,“如果我们家上门求亲,你愿意娶我吗?”
李子恒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傻眼了。
李绮节和孙天佑面面相觑,也傻眼了。
周氏让灶房的丫头把李绮节带回来的乌桕树叶子洗干净,细细捣成汁液。浴佛节之前,刘婆子已经提前把糯米足足浸够三天三夜,泡发饱涨。将乌桕树叶子捣成的汁液掺进泡好的糯米,再装进干燥的木瓮,用陈年松木和松枝煮熟。煮出来的乌米饭油亮清香,饭色是晶莹的青绿色,一碗碗热气腾腾的乌米饭摆在桌前,看起来特别诱人。
其实乌米饭只是样子好看罢了,吃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滋味。瑶江县人家常不吃它,只在浴佛节这天蒸一锅来食用,求个平安如意。
李绮节扒拉着筷子,魂不守舍地夹起几粒碧莹莹的乌米饭,心里还在为刚刚偷听到的话感到匪夷所思:李子恒什么时候和张桂花搅和到一起去了?
是的,那个主动开口求亲的女子是张桂花。
虽然李绮节和张桂花的来往不多,不记得对方的嗓音,但竹林后面那一排雅致的房舍属于张家,张家只有一个张桂花对李南宣情根深种。
和李子恒私会的女子,显然是张桂花无疑。
一碗乌米饭吃完,李绮节还怔怔的。
孙天佑在她耳边低笑,“张家的门第,别人还高攀不上呢,人家愿意嫁,大哥也愿意娶,你担心什么?”
李绮节不客气地狠剜孙天佑一眼,你瞒着我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孙天佑摸摸鼻尖,视线落在李绮节朱红的双唇上,喉头微微发紧,微笑道:“晚上我好好补偿你。”
话刚说完,被李绮节一脚踩在脚尖上,疼得龇牙咧嘴。
下午天色将昏时,一群缁衣和尚从村前路过。
县里几家大户人家的老太太笃信佛理,但因为年纪大了,不方便上山,儿女们为哄她们高兴,年年请僧人在家中举办浴佛仪式,已是定例。今天浴佛节,这些和尚是刚从县城回来的,寺里的浴佛法会更盛大隆重,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回寺庙,听主持宣讲佛经。
周氏领着周桃姑和李绮节,把预备好的布施摆放在门前,让和尚们经过时方便领取。
周桃姑如今不必抛头露面讨生活,安心待在家中照顾胖胖,闲来偶然动了闲情逸致,亲手编了几串供佛的花环,放在布施盘里。花环和鲜果、油糕互相映衬,看起来格外漂亮。
李大伯、李乙和孙天佑、李子恒不像女眷们那样专心,站在一旁低声闲谈。胖胖被婆子抱在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两只胖爪子蠢蠢欲动,想抓盘里的甜糕吃。
李南宣独自一人立在台阶下,眉眼沉静,面容肃穆,他曾在寺庙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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