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眼皮陡然发沉,不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李绮节轻叹一声,翻身坐起,把眉眼间隐隐现出几分疲累的孙天佑搬到自己膝盖上,小心翼翼取下他头上的网巾,替他按摩额角和头皮。
孙天佑在梦中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声,迷迷糊糊道:“三娘……”
李绮节轻轻答应一声。
他皱了皱眉头,又接着叫:“三娘……”
李绮节俯身,红唇在他耳边翕动,吐气如兰,柔声道:“我在这儿呢,哪儿也不去。”
孙天佑咂咂嘴巴,放心沉入梦乡。
李绮节盼着雪停之后回李家探亲,谁知大雪一直没停,稀稀落落像是要下个没完。农人们天天发愁,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春耕播种了,今年怎么不见晴日头?
县城金家。
金蔷薇从外面回来,观音兜帽和大红撒花绸面斗篷上落满雪花。
“大郎一大早去杨家了。”
丫头荷叶为金蔷薇解开系带,脱下斗篷,往她手心里塞一只小巧的镂花手炉,回转过身,仔细掸掉银灰撒花绸面锦缎白狐领斗篷上的水珠,细声细气道,“说了午饭不回来吃。”
金蔷薇眉峰轻蹙,金雪松嫌杨天保无趣,两人交情一般,天寒地冻的,他近来怎么总往杨家跑?
荷叶奉上热茶,道:“表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丫头掀开富贵牡丹团花布帘,唐鸽和唐瑾儿携手进屋,齐声道:“表姐!”
金蔷薇挑起眼帘,淡淡道,“你们来了。”
金蔷薇性情乖僻,除了最溺爱的胞弟金雪松和表哥石磊以外,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唐鸽和唐瑾儿早就习惯了。
不顾金蔷薇明显的疏冷之意,两人凑上前,“表姐,你是不是和李家三娘很要好?”
金蔷薇眉头轻皱,直接道:“不用吞吞吐吐的,想干什么?”
被她冰冷的眼风一扫,唐鸽和唐瑾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唐瑾儿悄悄打量表姐的房间:房里只有一张架子床,一张案桌,四把圈椅,两张板凳,一架屏风,床上衾被单薄,悬着青白床帐,几案上只有一只铜炉,供着金蔷薇和金雪松生母的牌位,一应器物都无,犹如雪洞一般,清冷素净。
这位表姐向来乖戾,说话做事横冲直撞,直来直往,全凭自己心意,敢指着继母的鼻子骂她是蛇蝎恶妇,敢和自己的生父当面对质。
生怕金蔷薇一怒之下拒绝自己的请求,她不敢再迂回婉转,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小声道:“听说李三娘有个哥哥,生得格外俊俏,他最近每天会到县里的罗秀才家去读书……”
话说到一半,她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唐鸽拉拉她的手,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表姐,你们家是不是有间成衣铺子在花枝巷?”
罗秀才的宅院就在花枝巷,紧邻金家的成衣铺子。
唐瑾儿紧张道:“我们就想看一看他,什么都不做!真的,表姐,你不信的话,可以让人看着我们!”
李绮节成亲时,金蔷薇前去贺礼,不过她在内院,没和在前院迎客的李南宣打照面。李家的宾客交口称赞李南宣的人品风度,她当时听了一耳朵,没怎么往心里去。
听唐瑾儿和唐鸽提起,才想起李家确实有个相貌俊俏的少年郎君。
“我带你们过去。”
反正只是两个刚满十岁的女娃娃,不用避讳,随她们胡闹罢。
唐瑾儿和唐鸽齐声欢呼,笑得尖牙不见眼。
金蔷薇对唐瑾儿和唐鸽的举动颇为不屑,长相不过是虚幻的外物,值得为一个皮相不错的陌生人,这么兴师动众吗?
然而,等登上二楼,亲眼见到在间壁院子的树下读书的李南宣,任是金蔷薇早就心有所属,还是不得不公正道:眼前这位小郎君,果然生得极标致。
成衣铺子的二楼堆着满仓的货物,只有一间略微宽敞些。店里的伙计事先搬走几箱碍事的存货,还没来得及打扫,唐瑾儿便把人都赶下去了。
两位小娘子穿着体面的绸缎衣裳,也不嫌房里灰尘多,趴在窗沿上,盯着院子里的李南宣,足足看了一刻钟。
唐瑾儿脸上一副痴态,含羞带怯,附在金蔷薇耳边道:“表姐,你说,他听得见我们说话么?”
金蔷薇移开眼神,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唐鸽笑嘻嘻道:“我不晓得李郎君听不听得见,要不我大声一点,喊他试试?”
唐瑾儿连忙去捂唐鸽的嘴巴:“哎,别别别,别吓着他了。”
唐鸽“嗯”了一声,难得没有嘲笑唐瑾儿。
唐瑾儿也没在意,两手绞着浅绛色交领窄袖湖罗夹袄下面连着的朱红衣带,脸颊生晕:“别看他生得颀长,其实年纪不大。”
李南宣确实长得高挑,因而愈发显得清瘦伶仃。也不晓得他到底是哪里长得好,明明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穿着一身极简单的茶色袍衫,站在一棵挺拔遒劲的老树下,手里捧着一本装订成册的手稿,眉目安然,举止斯文,便有说不尽的俊俏忧悒。
仿若清朗夜空中浮的一点星光,清奇俊秀,英姿蕴藉。
唐瑾儿心口狂跳,握着金蔷薇的手,越捏越紧。
金蔷薇疼得微微蹙眉,抬头去看唐瑾儿,等看清她脸上的神情时,一时不由怔住:十岁的小娃娃,不知忧愁滋味,应该不会真的对李南宣心生爱慕吧?
唐鸽没有发现唐瑾儿的失态,一面含情脉脉注视着树下的英气少年,一面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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