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才从喜宴归来,身上穿着八成新、图案喜庆的新衣裳,鬓边别了一朵浅粉色堆绒花,浑身喜气,怕冲撞在孝中的张氏,只得作罢。
“三姐姐。“李九冬笑嘻嘻迎上前,一把抱住李绮节的腿,仰起粉嘟嘟的脸,眨巴着眼睛,试图用卖萌吸引她的注意力,“有好吃的吗?“
李绮节蹲下身,轻轻一拧李昭节的鼻尖:“在家乖不乖?我给你们带了方块酥糖。“
马上就要吃晚饭,不敢让姐妹俩多吃甜的东西,不过酥糖不要紧,酥脆香甜,最助开胃的。
“我可乖了。“李九冬嘿嘿一笑,把一只歪歪扭扭、只有光秃秃的柳条、没有花朵的花环扣到李绮节脑袋上,“我给三姐姐戴花。“
丫头们在一旁捂嘴轻笑。
刘婆子打趣道:“给小娘子戴花,就要娶小娘子进门的。“
李九冬呆了一呆,想了想,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撒,端的是一派潇洒,“那等我长大,娶三姐姐当媳妇好了。“
笑闹一阵,宝珠取出装在荷包里的酥糖,分给李昭节和李九冬吃。
掌灯时分,估摸着周氏几人可能要在县城里住一夜,刘婆子领着丫头们在侧间摆上饭。
吃春笋的时节已过,但正是山间野林的各种山竹笋生得最茂盛的时候。新鲜的山竹笋去掉笋衣,热油快炒了一盘雪菜炒春笋,脆嫩中带着鲜甜微酸,非常下饭。姐妹几人就着这碗菜,一人多吃了一碗米饭。
李大伯和周氏第二天正午时分才到家,周氏昨晚在葫芦巷睡的,李大伯和李乙却被杨家人强拉着闹到大半夜才囫囵歇下。
李大伯一回到家,便径自回房躺倒,不及梳洗,脱了外面的大衣裳,拆掉网巾,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就开始打鼾。
等他醒来,天边已是云霞汇涌,半轮红日掩映在翠微朦胧的青山间,灶房里传出“嗤啦啦“一阵响,刘婆子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李大伯一觉睡醒,腹中饥饿,等不及米饭蒸熟,先让周氏给他冲了一碗桂花藕粉,几口吃完。
李绮节听丫头说李大伯醒了,过来向他问安。
一进隔间,恰巧看到李大伯迎面走来。
李大伯平素不拘小节,想是刚刚沐浴,衣袍半敞,衣带只随随便便打了个结,脚下趿拉着一双枹木屐,看到侄女儿,脚步一顿:“你见过杨天佑了?“
他是用官话问的,李绮节便也用官话回答:“他昨天去了杨家一趟。“
李大伯点点头,眉头轻皱,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三娘,不管那小子对你说了什么,你只当没听见。等他再次正式求亲的时候,我要亲自和他谈一谈,问问他将来的打算,再做定夺。在那之前,你不能松口。“
自立门户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杨天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无根无叶,赤手空拳的,能顶什么用?李家不缺钱钞,但杨天佑必须拿出点真本事来,才能让李大伯打消顾虑。
这一点李大伯倒是多虑了,杨天佑有没有别的本事,李绮节不知道,但杨天佑攒钱的功力,她看得明明白白,他这两年在外边购置了多少宅院、田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外人都以为杨家九郎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被嫡母金氏赶出家门的,暗地里都在议论金氏如何狠毒如何刻薄。其实众人同情万分的杨九郎这会子很可能一边数银子,一边偷笑,七大姑八大姨想象中的孤苦伶仃、朝不保夕,挨家挨户讨饭吃什么的,注定和他无缘。
李大伯搜肠刮肚,准备了一大堆难题,预备等杨天佑上门时,好好考验一下他的人品才学。
不知道杨天佑是不是对此有所预感,没有直接登门,而是遣人给李家送来几担子礼物并一份拜帖。
礼物仍是阿满着人送到李宅门前的。
别的礼倒还罢了,左不过是些费钞就能买到的果品、器物、野味,但其中一担单单码放的是布匹,似乎有些不凡。
周氏从堂前远远投去一瞥,便觉那堆布匹色彩斑斓、花纹绚丽,疑心不是寻常料子,及至丫头抱着一卷布匹走到她跟前,光线从步步锦窗棂斜斜照进堂屋,落在布匹上,明暗交替间,光华流转,浓丽秀美,赫然是有“一寸丝锦一寸金“之称的云锦!
周氏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里霎时转过无数个念头,犹豫片刻,强笑道:“别忙着搬东西,先筛茶给客人吃。“使眼色让人赶紧去知会李大伯。
丫头会意,放下布匹,招呼客人,借着换茶的机会,去书房寻李大伯。
阿满和以前一样,态度十分谦恭,不过自报姓名的时候,他用的是孙姓。
周氏眉头一皱,杨九郎被嫡母逼着净身出户,确实可怜,可他不至于连姓氏都改了吧?
丫头叩门时,李大伯正和李绮节在一块儿对账。
先前李绮节觉得自己还小,可以不慌不忙,慢慢鼓捣自己的产业,眼看周氏连她的嫁妆都打点好了,又经过杨家、金家、张家几次波折,她不敢继续隐瞒,老老实实和李大伯坦白,把私下里的产业各自的来历一一交代清楚,免得以后事发,家里连个能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让李绮节吃惊的是,李大伯听完她种种离经叛道的任性妄为之后,竟然没有动怒,先是诧异了好一阵,反应过来后,仍旧久久不敢相信。等李绮节将文书账册摆到他面前,他搓着巴掌连连道好,语气里难掩兴奋和骄傲,然而,骄傲很快被惆怅所代替,最后只余叹惋——李大伯并不觉得李绮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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