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吐翠孔雀吊钗来,双手呈送递到站得稍后那人面前。他见方寻仙拿着团扇挡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动的漆黑眼眸来,长睫微颤像扇动的密扇,仿佛不解他此事的行径。
崔绪清了清口道:“这是搜来的脏物,理当还给四小姐。”
寻仙隐在额前软发下的眉轻轻拧了起来,轻声曼语的问道:“这已是送人了的东西,怎么又成了赃物了?”
崔绪面上本来清寡,可转口笑道:“四小姐竟不知么,府里头得出了小贼,是二房里满祥嫂的儿子安宝,这东西早被他卖去了当铺典押了。亏得官老爷英明当场让这些东西都发还了回来,还顺带治了那当铺老板买卖赃物的罪。”
“……”寻仙听后,团扇遮掩下的那半张脸更是惊诧万分,饶是眉眼之间已神情变幻不定,“这原本就是我送给他,何来赃物一说?”隔了片刻,又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原委,掀了遮面的扇子,一脸的怨愤不平。“你们用这个指正安宝是贼人的?”
方言苇听后只以为她这四妹是心软,要是替那安宝遮掩开罪。“纵这是你送他的又如何,除开这一件他先前总还有许多手脚不干净的地方。何况你没听管事说?是五叔亲自去衙门作证的事情。”劝说了几句,又将视线看向了崔绪。
崔绪点头称是,又指了后头一仆役手臂上拎着的包裹道:“这里头就是他偷出去变卖典当的东西,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再有就是那些私下里买卖怕是再难的寻回。这金钗是不是他偷拿,也无甚重要,只是这样好的东西给他,如何都是糟蹋了四小姐的心意。”
寻仙咬着牙,显是被他这番话气急了。“怎么又是糟蹋心意了?原本就是没用的东西,我给他卖钱又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寻仙心里头却是明白,安宝恐怕自那日从她院子出去之时就已然被崔绪盯上了,不然不会无故失踪几日。可她当时既知崔绪有意对安宝出手,却仍给他金钗就已经料到了安宝必然出事,早晚而已。安宝是一颗棋,正能被她用来借力打力。
一切是她故意为之,这会却要做出恼恨不平的神色来。方寻仙心中苦笑,她竟也是这样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
寻仙一把夺过那金钗,狠狠的摔落在地上。还待说些什么话,却又被方言苇急忙拉着走了,“四妹妹,街上人来人往你何苦这样。”
崔绪立在原地,垂眼瞧着地上的金钗。这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子原本做工细致,上头金丝如发,这会被摔使得有一块瘪了进去。崔绪俯身将金钗捡了起来,才直起身就见面前站了一人。那人年轻俊秀,一派斯文儒雅,先前时常出入方家。
崔绪轻轻一笑,淡淡的闲散意味,“陆公子。”
而陆衡玉却不理会他,只盯着崔绪手中的那只金钗,神色复杂。“既然她不要了,能否请管事……物归原主?”
崔绪默然片刻,才将东西递了过去,又道了句:“陆公子好自珍重。”才带了身后的几个仆役离开的。
陆衡玉捧着钗子,手却在不自觉的发颤。这些日子来,他过得并不好,夜不能寐,就算合眼也必要生出一场噩梦。当年他不过十三的年岁,再山间遇险,若不是遇见方重青带了寻仙回方家的一行人,恐怕早就死了。那时候他昏迷初醒,第一眼见到便是方寻仙,自此眉间心头念念不忘。
然而,只是他以为的念念不忘,她不过失踪三年,他的满腔情思就已经有了变化。三年间他也曾放弃科举千山万水的去找她,可到底是不能再情忠一人。以至于,那日结芳社一事后,他再没立场也没脸面同方寻仙解释。
陆衡玉挪动脚尖望着寻仙离去的方向看去,可鹊翎大街人群熙攘,早就不能再寻见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可饶是一点空影浮现眼前,也让他能里外如油滚一般的煎熬。尤记得当三年前,最后一次是无言的质问。
那时,他同几个同窗醉酒,借着三分醉意道出心中的郁结。旁人艳羡他才名出露,又有容貌冠绝的红颜相伴。他却反驳说她空有美貌,遇事却不知轻重,只一味莽撞。到底是因他娘并不大喜欢她,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叨念她的不懂事,劝他早早同她断了联系。而书院同窗之间又盛传他是攀附她家中权势才曲意迎合,更叫他不是滋味。积年累月,心中悄然对她也起了一丝烦闷。
同窗问他可会娶这娇小姐,言语之中带了促狭戏谑,料定他是攀附她家似的。他便敲著击罄笑言道:“娶妻求贤,空有容貌者不能长久。”同窗哄笑,却了然他并不会娶方家四小姐,又艳羡起他竟能将如此姿容的官小姐玩弄鼓掌。
可他却看到树影后人形一闪,以至于后来许多懊恼追悔都无用起来。
那时所言,绝非他真心话,只是他出身耕读之家,与她身份悬殊。又为着少年人的自尊意气,听见些蜚语流言便觉得如同刀割般难受,竟放纵自己说出了这些荒唐又混账的话。
陆衡玉眼神黯淡了起来,或许从他三年前说出那番话得的时候起,就已经亲口断了同方寻仙的缘分。三年前他未来得及解释那些话,三年后他再无地位去解释这些事。
陆衡玉将手中握着的那根已经不再完好的金钗收回了自己袖中,恍然之间觉得这三年来好似做了一场梦。
酒肆花窗人来如潮,茶摊食棚烟雾升腾,陆衡玉不知站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才恍然想起已经是四月初了,再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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