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尼姑缘何自杀,只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考量,往后更得处处小心着。青菀自然也不往心上搁,伺候师父、念经诵佛,偶或下山化缘,不在话下。
这般又过了半月的光景,寒香寺的香火便显而可见地少了起来。等再过小半月,每日上山来烧香祈福的,更是屈指可数。住持烦忧上头,找来寺里辈分高些的在一处商讨对策。一清这会子却置身事外,有关之事一概不问。
这一日,有小尼姑找青菀下山去化缘。寒香寺入了困局,总不能坐吃山空,该想的法子总要想。青菀拿上自己的黑木钵盂,随她们一道儿下山。踩着阶矶颠着步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不过是天不黑就得回来,又说给各自的师父带些吃的。
到了山下,入城进街,光景早不如前。以前寒香寺的女尼们下来化缘,鲜少碰钉头的。眼下却不行了,总要受人些眼光。三五人处也听得些话语,原来人都知道了寒香寺接二连三死了三个女尼,草草就给埋了。这事儿晦气,谁还拿她们结善缘呢?
饭是要到了一些,总归受了不少冷眼,心里不大畅意。青菀抱着自己的黑木钵盂,听她们在那处议论——
“这是谁走漏的风声呢?”
“莫不是早前住持请的仵作?”
“那不能够,他是收了住持银钱的,怎么做出这样的事?”
……
一时理不出头绪来,说一阵落下话尾。偏又谁想起了一清,忽说:“一清师父最放不下这事,三五次拿去与住持说叨,莫不是她嘴上没遮没拦,泄了消息?”
说罢都望青菀,问她,“玄音,是也不是呢?”
青菀忙摆手,“我师父虽执拗些,但是非曲直都在心里呢。寺里不好了,与她有什么好处?”
人听她这么说,便也收了疑心。然青菀虽维护她,心里也不免怀疑一清,想着,待会到了山上,问她一问。可这一问是最后的遗憾,等她和一众小尼姑到了山上时,看到的便是一清的尸身躺在禅房里,早没了气息。
青菀丢了手里的黑木钵盂,洒了一地的粥食,扑过去试一清的气息。人是死了,脑门上磕得青紫一片,头壳变了形状,染得到处都是血迹。尸身早已变得僵硬,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直挺挺躺在榻上。只那两只眼还睁着,不肯闭目。
忽而,门外又飘起雪来,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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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早板:起床
☆、2|寒香寺02
一清死得不蹊跷,事情也闹得忒大,今儿留在山上的人都知道。青菀也听住持说,是她自个儿禅房里与人偷-情,被庙里的小尼姑撞破,住持捉了奸,羞得一头撞死的。撞死的时候衣衫半挂,还是寺里的小尼姑给她换了新的,抬到了榻上躺着的。
青菀听下这话,自觉无一句可信,一清那样刻板教条的人,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因铁着脸质问住持,“男人何在?”
住持数着手里的檀木珠子,回她的话,“寺里的人尽数在这处瞧见的,凭我信口胡说么?那般污秽的人,咱们寺里半刻也留他不得。不过问下话来,就打发走了。”
青菀再问名姓,住持所语皆是那人不堪,寺里且不愿多留,未问详名身世之类。而嘴里问出的话,也就是一清与这男人间确有私情。三五日地约了地方见上一见,百般荒唐。寺里的人都看着听着,其中没有半点错冤错判。况她还是羞愤撞了柱子自尽的,任谁也不能叫她追究了去。她不能,青菀更不能。
按住持交代下的,一清也葬在了后山。人死如泥,葬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化作一抔黄土,不知今生,不知前世。
青菀在一清的坟前叩首,久跪不起。这一生她没什么亲人,一清算一个。跟了她七年,再疏淡的性情也有了感情。虽一清常年看不惯她这个,瞧不好她那个,总要训诫她。然便是那种种训诫,叫她日日听出关切来。因她在心里赌了誓,要查出真相来,还一清一个清白。
她瞒着寺里所有人,用身上的积攒买了一身俗家衣裳,梳一条辫子,暗地里往山下去,打听有关那男人的事,一点点顺着脉络往下探。这桩事早在山下城内闹开了去,是以打听起来也便极为顺遂。人都知道,寒香寺的姑子与一男人通奸,叫抓个现行,当场撞死了。而那男人呢,好些个人也都知道。那人居无定所,是个浪客。事发后就离开了苏州,走前与人搭闲话,说是往京城去了。
唯一的线索断在这里,青菀不能打上包裹满天下找人去,那不现实。因积了一腔的憋闷,舒缓几日,到底是按下了。这条道儿走不通,就得按下性子换条道儿走。事情发生在寒香寺,就与寺里的人脱不开干系。
却说一清的事情发生后,寒香寺里的人都认定了一清不是好人,说她,“面上唱高调,佛法大过天,事事都要拧死较真儿,然其实暗里污秽,死有余辜。”
青菀自知辩说无用,并不多言。偶或墙隅里发狠,眼目珠子便猩红得像血日一般。她细瞧寺里所有人,除了住持,瞧不出谁能下此毒计害一清。
青菀红眼自揣,从始至终,一清妨碍的都只有住持,因住持设毒计的嫌疑最大。她又想,若真是住持,怕那三个小尼姑的死也与她脱不下干系。这寺里不干净,不知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呢。怕被人扒拉出来,所以才一个个地将人逼上了死路罢。
可这些话嘴上不能说,只得心底里埋着。得有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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