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将目光调转别处,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我和师兄情胜手足,若师兄死,庞涓也会即刻刎颈。”
魏罃怒极反笑,“你在威胁我?”庞涓恭敬地敛下眉目,“涓不敢,只是在说实话。”
肩上的力道突然撤去,庞涓抬头,下意识地看向魏罃,后者收回了手,带着笑意看向他,“如传言说,你对你这师兄果然不一般。我不过片言相戏,竟让你关心则乱了。”
庞涓声音沉滞,宛如梦呓,“涓惶恐。”
“回去休息吧,没事了。”魏罃的声音不再冷厉,带上了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温柔,混在室内还未完全消去的凛冽气氛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可即使是这样,庞涓也依然坚持着做足了全套礼数,才慢慢向外走去。
“对了,”魏罃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在他背后响起,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出使齐国的事,就依你的意思,让你师兄去罢,他的行程都由你来安排。”
庞涓顿住脚步,应道,“是。”
声音的主人再没有了话说,庞涓又侧耳听了一会儿,才快步离开。
魏罃的内室总是很昏暗,或许因为他天生讨厌阳光的缘故,每一次庞涓从内室走出来,都免不了让双眼经受一次阳光的摧残。
今天的日头尤其好,地面上仍有未融的雪,反s,he着阳光白花花地晃得人眼睛生疼,庞涓稍有些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熟门熟路地往外走的时候,他听见身后那个熟悉的脚步已经跟了上来。走了一会后,庞涓忽然停住,身后的暗卫准确地停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申。”庞涓没有回头,“我希望,你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否则的话,你知道后果。”
申没有出声,表情隐藏在斗篷下看不清楚。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庞涓棱角分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冰冷入骨,“你自己说。”
习惯了沉默的暗卫,稍稍愣了一下才开口,回答也是简洁的可怕,“没有。”
他不知道庞涓是否对他的回答做出了反应,看见庞涓的身影又动起来,他低下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魏罃独自坐在昏暗的内室里,唤人来点燃了烛火。
他从袖中抽出一块帛书,细细地看了又看,忽然扬起手将帛书投入不断跳跃的火焰里。魏罃没甚表情地看着那块薄而柔软的布在火焰中慢慢扭曲,燃烧,最后归于虚无,只剩下一堆干枯的灰烬。
他轻轻地笑,可那笑意却始终无法触及眼眸深处。
另一处偏僻的院落内,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伏案书写着什么,他身边的少年探着头,看得聚j-i,ng会神。
不多时,搁在桌上的布帛就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j-i,ng致的篆书。怀无陈写毕,拿起来细心地吹了吹,转头笑着问一旁的魏偃,“小公子觉得如何?”
魏偃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帛书细细看了一遍,怀无陈的字很漂亮,端方雅正,且较一般的大篆而言显得更加纤细一些。
“文章自是没的说。”魏偃笑着看向怀无陈,“只是先生的字……也太过好认了些。”
怀无陈想了一想,重新拿起一块布帛,“我来重写一遍。”魏偃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需劳烦先生了。”
怀无陈起身给他让开座位,魏偃拿起笔,略一迟疑又笔换到左手,开始重新抄写那张帛书。怀无陈以前竟然从来不知道,魏偃其实两手都能写字。
魏偃用左手写字并不显得生涩,显然是下过苦工夫练习。他的字是怀无陈教的,自然和怀无陈十分相似,可是魏偃用左手写出来的字,却不同于怀无陈所见到过的任何笔迹,没有任何风格可言,只是一味工整。
不一会功夫,一张一模一样,却在笔迹上没有任何踪迹可寻的帛书已经录好,魏偃学着怀无陈的模样小心地吹干墨迹,回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的人,笑得很有几分孩子似的调皮,“这下,王兄就又可以截获齐国来的密使了。”
怀无陈替他收拾着案子上散落的笔,“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先生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魏偃淡淡点头,“不过先生还是要一切小心,如果事情坏在这里,赵奢还会不会帮我们,就不好说了。”
他颇有些得意地笑起来,“这样几封书信看过去,慢说是王兄,就是我也要信了。”
“不过还是没想到,这第一步,竟然是庞涓替我做了。”
“看来他对他师兄也不怎么样嘛。”魏偃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讽刺,“我估计,他是想让他师兄无法得到王兄的信任,从而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索性再帮他一把,”他轻轻折起那张帛书封好,“直接除了他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莫负君望
高高的王座上端坐着的中年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看着朝堂之上站着的年轻士人,若有所思。
一旁武人打扮的男人已经急红了脸,几次想要c-h-a话,却又显然有所忌惮,不敢破坏室内沉寂的气氛。靠窗的位置远远地站着另一个身形高挑修长的男人,从窗外投s,he进来的光影错乱流离,恰到好处地模糊了他的表情,让人根本无从猜测他的真实想法。
又是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去。
座上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似在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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