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衫搭在尸体上,把那开膛破肚的惨象遮了,百官这才敢凝神细瞧。
只见衣衫心口处的血点比红豆粒小得多,眼稍花些的都瞧不太清楚,真不知这血点儿是如何被注意到的。
“拿块白布来。”暮青对堂外的衙役道,那衙役不知她要白布何用,但还是从命行事了。半晌后,衙役捧了块布回来,暮青将白衫拿起,把刚要来的白布盖在了尸体上。
这白衫是重要的物证,她不想开膛破肚的尸体弄脏物证,因此只能要块新布盖着尸体。她接下来要说案,可不想百官避着尸体不看,所以只好要块布来把开膛之处盖住。
“证据往往在细微处!”暮青将尸体盖住后,便将那白衫展开,看着那血点儿道,“验尸不是只验尸体,死者的衣物及随身携带之物上都可能有破案的证据。我数日前去义庄验尸,为死者宽衣时就看见这血点儿了。当时人已死了六七个时辰,胸前密布尸斑,颜色紫红,正巧遮了胸口处细如针孔的伤痕,因此很难验出,但衣衫上仍然留下了罪证,只要心细,不难发现。”
心细,这话说得容易。
这少年胆大,大到敢剖尸取心,但也心细,细到连衣衫上针眼儿般的血点儿都能发现。
如此胆大心细者,世间能有几人?
元修总算是知道暮青今日为何非要剖尸了,人被飞针所杀,针在心内,不剖尸取心便难见真相。如果她一开始便向百官指出这衣衫上的血点儿,告诉他们奉县知县的心里扎着根针,想必他们定不将这血点儿当回事,到时人人质疑,你一言我一语,还不知要吵吵到何时。她不提证据,先取凶器,百官见了那针,回头再看那衣衫上的证据便会哑口无言了。
一件事,先做与后做,形势会大不相同。
她为解此案煞费心思,步步皆有其用意,因此他相信她在其余的事上也有她的用意。
“你当时就发现此事了,为何当时不说?”元修问。
这一问,百官也觉得奇怪,这些日子外头都传言奉县知县是猝死的,在刑曹里奉职的仵作是唐家人,这老仵作验了大半辈子的尸,他说人是猝死的,暮青去过义庄后也没有别的话传出来,因此原本觉得奉县知县是被灭口的人也都信了猝死之说。
既然她当日就发现人非猝死,为何要瞒着不说?
“那时说了没用,人都没到齐,好戏如何开演?”暮青这话没人听得懂,她却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那老仵作,问,“你说是不是?”
这话问得突然,百官齐怔,那老仵作也怔立当场,手里还拿着笔,一时难以理解暮青的意思。
暮青直截了当问:“说吧,谁向你取过经,问过杀人不露痕迹之法?”
“啊?”那老仵作一惊,手里的笔啪地掉落在地!
元修目光忽然锋寒如剑,霎那煞人。
那老仵作被这目光一望,忽觉遭人提剑穿了心,心口凉得透风,不由噗通一声跪了,哆哆嗦嗦道:“没、没……”
“没?”暮青俯视那老仵作,冷声道,“这话你也敢说!方才我验尸,别人看不出门道来,你呢?”
那老仵作哆嗦止住,抬头望暮青,不知她指的是何事。
“我且问你,我剖尸前做了何事?”暮青问,她就知道这老仵作没看出来,他若看出来了,哪还能有心思填那尸单?
“……剃、剃发。”老仵作想了会儿道。
“那你可知你在何处露了马脚了?”暮青又问。
老仵作不言,只望着暮青,过了半晌,面色忽然一白!
看样子他是想明白了,但百官还云里雾里,暮青回身对元修道:“我那日在义庄验尸时曾摸过死者的头顶,此事你可记得?”
元修想了会儿,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事儿。
“那你记得当时他说了什么吗?”暮青看向那老仵作,不待元修细细回想,便说道,“我当时刚摸向死者的头顶,他就说‘老朽验过了,头顶无钉。’”
“可我刚刚是如何验这尸体的头顶有钉无钉的?”暮青看向大堂地上的尸体,尸体上身盖着白衫,头却露在外头,那头是光着的,头发都剃光,收去了一旁。
元修随之望去,忽然屏息——明白了!
暮青知道定有人还没听懂,她解释道:“我剃发验钉时曾说过,火烧钉钉入之处,因血肉被高热封住,血不流出,又因伤在隐秘部位,伤痕难见,因此不易验出!那么谁来告诉我,这具尸体被抬来刑曹大堂时还没剃发,这老仵作那日在义庄时是如何知道尸体头顶无钉的?”
这回清楚了,百官齐齐望向那老仵作,老仵作跪着,面白如纸。
暮青问道:“你来告诉我?”
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无用之事她不会做,今日当众验尸,她明知死者头顶无钉还要剃发验钉,为的就是此时!
“还有,你说死者是猝死,我很好奇你明知我是仵作,这话也敢在我面前说!我想你敢说这话,不是你对猝死了解的少,就是你觉得我对猝死了解的少。”暮青冷声道。
爹曾跟她说过,仵作虽有南北两派,但以北派唐家为尊。这老仵作在刑曹奉职,又曾说过他是承继家学,那他应该就是唐家人了。仵作虽是贱役,但在这一行里,唐家地位尊崇,在士族贵胄面前,这老仵作不敢心高气傲,在同行面前他大抵还是有些高傲的心态的。在他眼里,唐家之外无仵作,谁都不会比唐家的仵作懂得多,因此当时在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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