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未消之际,她迷迷糊糊问:“还有十天就三个月了吧?”
晏回仿佛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笑了好半晌。
怕次日挨训,当晚晏回连水都不敢叫,只将就着收拾了一下。
唐宛宛出了一身汗,躺在皱巴巴的锦褥上一个劲儿瞪他,晏回捂上她的眼睛,“瞪什么,赶紧睡觉。朕还没尽兴呢,要是你一刻钟里睡不着,咱们就再来……”
他话还没说完,唐宛宛立马闭上了眼,这孩子心里从不藏事,几息功夫就睡熟了。晏回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暗搓搓地琢磨着这十天还能做点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老想着自家娃是什么模样,夜里就做了一个梦。像中毒昏迷时一样,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声音。
上回孩子是在哭,这回却不哭了,就那么“咿呀咿呀”地叫唤着,听在晏回耳中如同天籁。
梦里白茫茫一片,晏回极目望去,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自家娃声音稚嫩地与他说:“父皇,我想吃排骨、想吃粉蒸肉、想吃四喜丸子还有佛跳墙!”
晏回猛地一震,耳边的声音就消失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望着帐顶绣着的百子嬉闹图朗声笑了好半晌。
唐宛宛睡得正香,被他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陛下怎么了,大半夜的你笑什么呢?”
黑暗中她只能看见晏回灼灼发亮的眸子,他一翻身就要下床去,嘴里还说:“朕叫厨子炖排骨去,咱儿子想吃排骨了。”
“……”唐宛宛都觉得他中邪了,忙把人拽回来,哭笑不得:“大半夜的做什么排骨,赶明儿再说啊!”
好说歹说,总算把晏回给劝住了。
第68章抄家
次日卯时前一刻,天刚蒙蒙亮,德妃就起身焚香沐浴了,是为了先蚕礼准备。每年季春之时由皇后带上宫妃及京中所有有品级的命妇,去往京城北郊祭拜蚕神,即为先蚕礼。
后宫多年无主,一直都是由德妃代后掌中馈的,先蚕礼也一直是由她带领。
她代掌后权已有六年了,离后位只差一步之遥。然而整整六年,也没能跨出这一步去。
德妃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可她转念再想,即便是那狐媚子独宠半年,陛下仍没有从她这里将权力收回去。
陛下是念旧情的人,君不见这么些年宫里还是这么些人,多少想往龙床上爬的宫女都死了心思。若说陛下心里已经没了她的位置,德妃是一百个不信,每当她心灰意冷的时候都一遍遍告诉自己:陛下只是在生她的气,等他气消了,也就回心转意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德妃忽然问:“陛下可有叮嘱什么?”
丫鬟垂下眼不敢看她,摇了摇头,怕主子失望又补上一句:“太后身边的荷赜姑姑叫娘娘提前跟命妇们交待好,去年吏部尚书家的少夫人被蚕虫爬到衣角上便失声尖叫,那样的糗事可不能再有了。”
先蚕礼这样的大事,陛下也不说叮嘱两句,德妃心头一片冷然。身为一品妃嫔,该有的体面陛下从没少过她半分,可无宠的宫妃,这份体面还能维持多久呢?
待上马车的时候,德妃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差点从脚凳上跌了下来。
“娘娘!”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忙把她扶稳,忧心忡忡地问:“娘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气色这样差?”
待上了马车,德妃轻轻按了按心口,眉尖深深颦起。自陛下那夜离开韶寕宫,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的。
今年的先蚕礼上平平稳稳的,没出任何乱子。以前总会蹦出来一两个不敢靠近蚕虫的夫人,这回却各个规规矩矩,全程顺当得不得了。
来观礼的都是四里八乡的百姓,都跪在地上高呼“娘娘千岁”。每逢这会儿就是德妃最欢喜的时候,百姓不知宫里事,在他们眼中,娘娘与皇后几乎无异。
回京时走的是城北,仪卫头领上前来问:“娘娘,咱们是走白虎大街回宫,还是绕去城北吉定路?”
德妃只迟疑了一瞬,说:“走大街。”
仪卫头领不敢多问,躬身应了喏。
吉定路上住的都是高官,德妃的母家——魏家大宅也在这条街上。可她宁愿走过闹市听百姓吵嚷,也不愿意从自家门前行过,生怕被家里的兄弟们挡了路。
每回德妃想到自己的母家都觉得心口闷,家中兄弟不成器,她每回归宁的之时听他们客套两句,之后就要说自己有什么什么难事,求她给想想法子,这么些年从没一次例外的。
宫妃与母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德妃自知无宠,在宫中时也算得上是谨言慎行。何况陛下最忌宫妃以权谋私,故而家中所求之事,德妃从来不敢应承,却也不能回绝。每回都要劳心伤神,再提起这血缘亲情反倒可笑了。
今日起得有些早,德妃正阖着眼养神,心中却有些奇怪:按理说二百仪卫开路,街上应该只闻山呼“娘娘千岁”的声音,可今日周遭的百姓吵吵嚷嚷的,仿佛都看不到她这卤薄仪仗似的。
兴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德妃正这么想着,嘈乱之中却有一道声音直劈入她耳中——“快去看啊!羽林卫去魏家抄家啦!”
德妃脸色骤然一变,心口突突直跳,她怕自己听岔了,忙喝令马车停下,问自己的丫鬟:“方才那人说的是什么?”
丫鬟怔怔答:“好像是魏家抄家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问问是哪个魏家,是不是三叔四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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