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向前涌的人群,一动不动,没有上去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没有目的。
所以茫然。
日光渐渐倾斜,顾洵找到安然的时,见到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站台前的座椅上。一串串行人互相结伴,路过两侧。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
寒假那段时间,安然曾跟他说过想做火车去别的城市玩玩。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要求什么,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有闪亮亮的光点。
“小时候,我奶奶家后院就有一条铁路,每天都有无数辆火车经过,我总是搬着一个小板凳过去看。看了好多年,却没坐上去过……”说起这事时,安然神情有些遗憾。
她似乎很怀念这段时光,顾洵听她提起的过去,永远是她和奶奶,以及这个院子。
她应该是不太喜欢现在的生活。
顾洵想,总提起过去,是因为现在的生活乏善可陈,或是难以陈说。
她很孤独。
就如她很少有东西能够分享,唯一跟他分享的,除了那段过去,就只有她的转笔绝技。
一个人练了很久,却没有机会在人面前骄傲展示。
她也很怕孤独。
家里没人,她就睡沙发,电视开了一晚——那天他去量了电视的温度,很烫。
“你……”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安然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有想到,他会来找她。
顾洵抓着手机,站在她面前,神态没了往日的闲散,甚至有些严肃。
火车缓缓驶进站,带起一阵风,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包裹住她。
“我找了你很久。”他的嗓音一直是淡淡的,很好听。
匆匆行走的脚步声叠起,有些吵闹,但她总能在嘈杂中听清他的一字一句。
而他找到她以后的第一句话,好像预示着什么。
安然觉得有种细细麻麻的感觉涌上来。
隔了一会,安然压下心中的异样,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先坐吧。”
本是随口一说,当他缓缓靠近,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清香变得清晰时,安然呼吸一滞,随后便听见他问:“为什么不去参加二模?”
不是质问,不是劝说,只是单纯的疑惑。
安然低着头,鞋子一上一下,来回搓了几下,停住,摇摇头。“不想去。”
“可是你说过,它很重要。”
他说话时,身体无意识往安然的方向倾了倾。
那股干净清冽的气味更近,笼罩着她。安然咬了咬唇,不敢看他,鞋子又开始一上一下。
她很久以前说过的话,他竟然记得。
“那是以前。”
“现在不重要?”
一辆火车鸣笛,准备启动。“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我只是……”
“很茫然。”
火车开走,铁轨延伸的方向似乎没有尽头,最后,安然只能看着火车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在轨道的尽头消失。
不知来路,不知去路。
“茫然?”
“感觉没意义。”
她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为什么一定要找个意义,为了自己不行么?”
为了自己?
安然又摇头。“我没想过。”
“那换一个理由。”他靠得更近,眼底好像有什么翻涌,“为了我呢?”
为了他?
安然看着顾洵,他也看着她。
目光胶着,他在等一个答案。
蓦地,一股酸涩涌上来。
她有点难过。
她知道,她又即将失去些什么。
安然是个自我保护格外强的人。
大概是她小时候受过很多欺凌,并且总呆在一个变动的环境,一直安定不了,导致她从不认为什么东西是长久的,也导致从她没法与人建立情感联系。
只要不跟外界建立联系,就不会撼动她半分。
正如沈涵青所说,她很冷血。
生活没有教会她去接纳,与其最终失望,不如从开始就逃避,这是对她最强的保护。
感情这种事过对她而言负担太重,她没有底气和勇气去接受。
她怕她的患得患失,会让她丧失掉她整个人。
她怕连她自己都不喜的人会最终令他厌烦。
他的厌烦,让她如坠地狱。
安然笑了笑,半开玩笑:“有颜宛夏为了你不就够了?”
顾洵表情淡下来。
【她最喜欢给自己找借口逃避。】这是沈涵青给她的评语。
他早发现了。
那个娃娃,就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催眠。
“我不喜欢她。”顾洵把话说得很明白,“我喜欢你。”
说完,他乌黑的眼定定锁住安然,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一刹那,所有的东西仿佛都消失了。
只有他和自己。
心在怦怦直跳。
安然呼吸几次,许久,周围的一切重新流动,只是,都变得无比缓慢,一呼一吸,五感变得敏锐。
汹涌而上的人群,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旁边女孩零食袋里膨化食品的气味,手心下座椅铁皮冰凉的触感……
一切都被放大,被强烈感知。
她问:“为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
她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一个缩头乌龟。
甚至,只是一个空壳。
他丝毫不觉问题的跳跃和奇怪,没有思考就答了,像是回答了千万遍般迅速。“因为你很好。”
“我哪里好?”
“你哪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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