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还留北京?”
温凛说不是,“回上海。她公司有上海分部。”
钟惟的声音缥缥缈缈响在远处——
“当日弥散的哪是夜星
是我尘情
把酒对洋一盏伤心
当茶饮”
程诚的半边脸颊拢在阴影里,吐了个烟圈,说:“挺好。”
他们没有更多的话可说,连再见都没有合适的语气,只能沉默地分道扬镳。
杨谦南过来寻她,看见一个背影,问:“你朋友?”
温凛摇摇头,说:“顾璃前男友。”
杨谦南挑唇暗讽:“顾璃还有前男友?”
他俩直到最后都不太对付。
温凛牵着他的手出去,沿着什刹海散步。
夜已深了,温度降到零下,说话都呵出一口白气。那些从未见过的荷花沉在水底,不知是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凛冬。
温凛好似心血来潮,说:“杨谦南,我们去日本玩吧。”
“去干嘛?”
“我想去北海道滑雪。”
他笑起来:“你还真是摔不怕。”
温凛也笑,说:“谁说不怕。摔过才知道有多疼,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再摔一次了。”
“再摔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她抬头,眺望着十二月末,漫长无尽的夜。
第43章
2012是个闰年,好像注定要漫长一些。
午夜的钟声敲过,钟惟的消息发到温凛的手机上,问她:“怎么走了?”
温凛回:“我带杨谦南来听了。”
钟惟读着这句寓意丰富的话,嫣然一笑。她二十三岁的时候遭遇劈腿,恨不能戳瞎对方的眼睛,可是温凛这个小姑娘今年才刚二十三,却好像天生温顺无棱角,说她带杨谦南来听live,怕你们见面尴尬,所以提前离场了。
——“你不是说这首歌俗气吗,怎么还是唱了?”温凛若无其事地问道。
“欠你的。”她答。
毕竟她曾给过她,最初的伤心。
后来她却给了她,最后的勇气。
可是伤心和勇气,好像都不值一提。
温凛在凛冽寒风中转身,问杨谦南要烟。他张开双臂任她搜刮,说:“没带。”
她怔怔的,又失落,又觉得荒谬。
杨谦南刻意哄她:“我们凛凛生日是不是又快到了?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没什么想要的。”她说。
“真不要?”
“不要。”
杨谦南手摸进她的外套,她后腰上像敷了个冰袋子,隔着一层毛衣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他食指故意拨开针织毛衣稀疏的绒线,浅浅点在她腰上,蔫坏地引诱:“要还是不要?”
温凛不开口,一会儿笑一会儿躲,回避这个问题。
可她越是回避,杨谦南就越耿耿于怀。
他们去日本的行程在二月末,那时已经很接近她的生日。有一天他们住在高野山的寺庙里,他好像故意挑这佛门净地,故技重施,摸进她睡裙里头,逼问:“想好要什么礼物了没?”
温凛果然一下蹙了眉。
她是很恪守清规的人,全身僵直,为难地推拒:“你怎么突然执著这个?过生日不就是个形式,没礼物也不要紧。我真没什么想要的。”
大雪压上竹稍,寺庙的禅房里燃一盅暖香,焚着清凉。杨谦南把她紧扣在怀,头埋在她肩窝里说:“明年你生日只能在外面过。”他忽然一笑,心血来潮似地问,“要我去陪你么?到时候去陪你。”
“还不一定能出去呢。”她避重就轻,垂眸道,“我看孟潇潇她们都拿到offer了,我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年估计只能在北京陪你过了。”
温凛神经质地起身,说:“现在几点?美国应该到上班时间了吧。”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敲了行邮箱密码,滚轮在一排已阅邮件间滑来滑去,自言自语,“……g是不是又被屏蔽了?”
她这焦虑情绪让他只能暂时抛开其他,千篇一律地安慰她,你怕什么,连你都没学上,那些学校打算招谁?
突然,一声邮件提示音截断了他的话。
杨谦南半躺在榻榻米上,远远觑去一眼:是她最想去的那个学校。
他只需要读一个“g”的开头,就能猜到全篇——
她要走了。
许多事情即使再后知后觉,也会在发生前给他预感。
温凛却端正地跽坐在条案前,一字一句地,认认真真地读完整封邮件,接着长舒一口气,如同迎接命运对自己的宣判一般,闭上眼,慢慢合上电脑。
她的背影定定的,久久没有转身。
杨谦南在身后貌似轻松地揶揄:“怎么了,被录了还不开心。”
温凛独自静了几秒,好像收拾好了情绪,回头开口,却是轻轻柔柔的一声——
“我们什么时候去滑雪?”
那个场景里,他们只隔了一两米。可是寺庙古旧的木房,棕褐色的窗棂上挂着绘马板,红绳一吹便吹散了许多心愿,他觉得许多心愿,恐怕也都消逝在这一两米的距离里。
他装作自然地笑笑,说明天吧。
日本是真正的雪国,从大阪到北海道,列车所经的野林,随处可作雪场。
这里的冬天几乎天天下雪,可温凛见到半人高的积雪,再也没了当初在京城第一次见到雪的激动。她现在身体也没从前好,许多时候需要缆车代步,滑两天雪下来,累得在去机场的车里就躺在他腿上睡着。
杨谦南把手机递给她,说微信总是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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