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鸾空荡的思绪。茫然抬头,瞧见窗外枯枝上蹦跶着的两只灰羽小鸟,一个忙着向枝头逃窜,一个则卯足劲往它身上凑,叽叽喳喳叫唤个没完。
她忽而失笑,抬手试了试言澈额头,热意已经退去,只是面色依旧惨白。凑到他面前,视线从他眉宇开始,顺着他的面容一直滑到毫无血色的双唇。
“你若是能醒过来,我就嫁给你。”温热气体吐在他耳旁,也不知他到底能否感受得到。
林鸾笑了笑,将耳垂上的一只耳珰摘下塞到他手中。绯红剔透玛瑙珠子上银丝缠绕,于晨光中潋滟出明媚光华,同那日的花灯一样惹人怜爱。俯下身去,殷红的双唇贴上他泛白的唇瓣,垂下的马尾发梢同他散落在枕畔的乌发混在一处,如此也算是结发了。
雨后山色空濛,一呼一吸间叫人身心舒畅。
凉亭旁,衣冠冢上的杂草又高了几寸。林鸾径直走到墓前跪下,望着碑上的字迹怔怔发呆。
父亲的叮嘱,哥哥的笑语犹在耳畔,还有那个形影不离的少年……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大悟,从前的自己是多么幸福。曾经的其乐融融,她身在其中并不觉得有哪里特别,可直到失去了她才知道,那才是她一生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人生在世,波澜万千,她能单纯一阵子,但不能天真一辈子。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纵使荆棘满布她也必须昂首挺胸大步朝前迈去。
昨日,言澈完全可以避开那一劫,可为了解开她心头的疑惑,还是兵行险招挑选了下下策,找商弋当面对峙;今日,该轮到她来将这最后一军了。
抬手探了探怀中物什,长吁出一口气,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俯身在墓前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
京城内,茶楼酒肆里议论最盛的,便是昨夜东厂提督府被贼人闯空一事。
男女老少聊得热火朝天,纷纷嘲笑那商公公活该,放了一辈子火,终于轮到自家后院起火了。说书先生更是闲不下来,只半天功夫就已将此事编成段子,颠来倒去传扬得七十二坊众人皆知。
顺天府府尹冯禹在衙内好一通指挥,刚震住了城西的风声,这城东又开始瞎嚷嚷,谣言越传越离谱,他背上的冷汗也越淌越多,急得他满屋子乱转,焦头烂额。
刚想喝口茶定定心,偏此时,正门前的鸣冤鼓又跟着叫唤起来,咚咚咚,吓得他险些从太师椅上跌下,好好的一盏铁观音,愣是随那浮纹茶杯一道坠地殉情去了。
明镜高悬匾额下头,冯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胸口涌荡的热流,怒瞪着双眼死死盯住下方悠然跪着的人,捏着惊堂木的手指指节隐隐泛白,砰地一声赫然拍下:“大胆林氏!勾结冥火教谋害皇上,私逃诏狱,擅闯东厂提督府,你可知罪!”
林鸾低头哂笑,语调轻松,不紧不慢地反问他:“冯大人可是气糊涂了?我敲得乃是鸣冤鼓,不是自首锣。”
“放肆!”冯禹吹了吹胡子,拍案而起,指着她吼道,“你有什么冤可鸣,一个朝廷重犯,本官念你昔日于朝廷有功,这才准你多说了几句,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冯大人息怒,民女此举并非有意消遣大人,而是确有冤屈要鸣。”林鸾笑得坦荡,目光炯炯毫无惧意,“顺天府前的鸣冤鼓乃是高祖皇帝为咱大明百姓特设的,目的就是要铲奸除恶,还百姓一公道。我也是这大明百姓中的一员,有冤就要申,这《大明律》上可没规定,朝廷要犯没有伸冤的权利。”
“你,你你你……”冯禹被她噎得够呛,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心中满是诧异,他曾在北镇抚司与这丫头打过照面,深知她是个比谁都古板严肃的主,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就变作了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
“哼,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冤情?”冯禹整了整衣襟,赏了她一记白眼,从鼻尖里挤出一声冷哼。
“民女,并无冤情。”
“什么!”冯禹一口气没喘匀差点昏过去,颤巍着一只手就要往那筹子筒摸去。
林鸾挑了挑眉,挺直背脊冲他郑重行礼叩头,朗声说道:“民女虽无冤可鸣,可登州的百姓却非如此。民女今日一行,就是为了冒死替他们走上公堂,帮他们开口申辩登州侵地一案,所告之人正是那东厂提督商弋!”
像是被六月惊雷赫然劈中,衙内一时寂静无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怔怔看向林鸾。惊堂木再次响起,却是从冯禹手中无意滑落,于案几上发出绵软音色。
“你,你,你……你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吗?”冯禹咽了咽口水,一个不留心抻到了舌头。
“知道。”林鸾挺直身板回视他,“不光如此,民女还知道皇上最近为此事劳心劳力,给刑部施压,限其七日内揪出幕后黑手。若我没算错,今日刚好是第五日。”
“我不是问你这个!”冯禹不耐烦地挥舞双臂,从案上探出半副身子压低声音问道,“本官说的是,你可知自己指控的是谁?无凭无据,你可莫要瞎说。”
“哦,原来冯大人担心的是这个。”林鸾强忍住笑意,在他彻底翻脸发作前,又开口宽慰道,“大人请放心,我既然敢敲这鸣冤鼓,便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定不会随意攀咬诽谤无辜之人。”
冯禹敛眉坐回太师椅上,捏着嘴上的青须迟疑不决。
“大人知道,刑部尚书纪英素来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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