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到她的头发上,他说:“你就叫莫莉。”
小山摇摇头,看着店家的小姑娘:“我的朋友不能出来吃米粉。我买回去给她。”
她把一小包香草给他:“吃的时候再放进去。”
他把米粉买回来,上楼的时候,用双手护住小碗,保存热量。
可是走到莫莉的病房,那里却是一片混乱。
小山将米粉放下,然后抓住医生,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医生说:“病人自己把插在颈部静脉的输液管咬断。”
十几分钟前,她不流泪了,跟他说要吃米粉;十几分钟后,他在病房外看见她身体抽搐,眼睛上翻,旁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心跳拉成直线。
医生们用高伏电压,击在她的心脏上,强迫她回来。
小山转过身,仰头向上看,眼光好像要穿过天花板,直上苍穹,如果她不遇上他呢?如果她还是那个街头的小孩子呢?做什么都好,哪怕是娼妓,她不会悲惨过今天,她至少还有手臂。
因为发现的及时,莫莉还是被救过来,可是昏迷,颈部被插上了更多的管子,医生为了防止她再自杀,用护具固定住了她的头,她不能挪动。
小山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盹着了,开始做梦的一刹那硬是醒过来,那也足以记得梦境中唯一的画面:裘佳宁躺在床上,周身插满了管子。
他弹跳而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下楼,车子在午夜的街道里飞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穿过中庭,场院,一路来到佳宁的房门前,几乎气喘吁吁。
可是那里亮着柔柔的光,她还在,他心下一松,轻轻推门进去,佳宁躺在床上睡着了,睫毛在美丽的脸庞上投下密密的影子,他坐在她床侧的椅子上,贴的近了,仔细看这张脸,伸手拨了一下她的睫毛。然后她醒了,安静的看着他。
“买家给我回信。”
“……”
“a材料,他们验收合格。”
“是不是要放我回去了?”
“……你见过的那个人,他想要你留下来,为他工作。”
“我有没有选择?”
“……”
“请放我的丈夫回去。”
“你愿意留在这里?”
“我愿意死在这里。
很早就愿意。”
佳宁流眼泪,可是面孔诚实坦然。
周小山不能面对,头一低,额头抵在她的唇上,声音轻的像是叹息:“佳宁,佳宁……”
周小山清晨收到陌生号码的电话,打了第三遍,他方才接起。
“我以为你还像从前一样起的早。”
这个声音,时隔数年,他仍听得出。
“周小山,今天上午十点,来西城里都饭店见我。”
“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觉得我们有共同的话题。比如我们的国际学校,香兰,她的最后一封信,还有我替你养了三年多的亲生女儿……”
“你等我。阮文昭。”
阮文昭坐在那里,仰脸看看他说:“久违了,周小山。”然后他戴上氧气罩深吸了几口气。
小山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人。
其实,他们都是年纪轻轻。
他印象里有阮文昭的样子,世家子弟,斯文秀气,戴着金丝的眼镜却难掩锐气,争夺女孩子的爱慕,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他娶走香兰的时候,小山在苏格兰偷窃名画,那里又湿又冷,他在互联网上看到他们的照片,阳光很好,一对璧人。
三年多的时间而已。
这个人再出现,苍白,衰老,俨然病入膏肓。
“你从那么远来到查才将军的地方,只要跟我问好?”
“几年不见,你手段更加厉害了,灭了我手下的高手,还把孩子偷了回去。”他说完,继续吸氧。
小山没有说话,他的高手可是被佳宁劈开了脖子的那个人?告诉他是被一个女人结果的,阮还走不走得出这里?
“当然我有事找你……”阮看看小山,向后招手,他的随从从另一张桌子过来,将一封信放在他的手里。
阮将那封信放在他的桌上:“这是香兰的最后一封信,你是专家,是不是伪造,一眼就知道。”
小山看看那封信,油黄色的信封,缄着红印,已经被打开。
“当然我看过了。”阮又吸几口氧气,“她想要邮出去,我截回来,想要发作,她已经走了。”
“……”小山终于说话,可是声音干涩暗哑,“怎么走的?辛不辛苦?”
“吊在洗手间里,用自己的丝袜。卉在外面等她。我们发现了,把她抬出的时候,没有让卉知道。所以她总是在洗手间的外面等她的妈妈。”阮说到这里又要吸氧,可是忽然呛了一口,开始剧烈的咳嗽,浑身颤抖。
小山从酒店的落地窗望出去,绿树掩映间,远远看见教堂的红顶。生长了多年的树,殖民时代就建起的教堂,还有冥冥住在这里的神灵,他们见过每一个活着的人,他们记不记得她?那么美丽,温柔,那么不遗余力的爱情?
他心里知道她是多么的迫不得已,只要还能忍受下去,她又怎么能抛弃了卉,自己一个人走?
“我觉得我才不公平。”阮终于平复了咳嗽,“为什么我要爱上这么一个漠视我的女人?为什么她会有你的孩子?为什么那孩子的脸,一千个人里也能分辨出就是你的女儿,让我连装作不知道的机会都没有?还有为什么她明明恨得是她的父亲,人却死在我的手里?”
周小山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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