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十点,赵尔丰和蒲殿俊携手登上府门前的三层高台。
赵尔丰先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将“成都血案”的责任推卸到已死的端方头上,随即宣布了成立四川军政府一事。蒲殿俊接着发言,他声情并茂地朗读了遍告知书,又哭着哀求众人为了他们共同的国家,适可而止,放下武器。他的十一名同伴也发表了类似感言。
相当多的人被感动了,回思苦难过往,期盼甜蜜未来,三三两两,抱头痛哭。有些年轻记者,也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也有疑心病重的,或者见不得人好的,怀疑保路同志会的领头人收受了赵尔丰的好处,才突然为他辩解,目的在于让轰轰烈烈的革命半途夭折。
韦景煊也在台上,见证双方握手言和。蒲殿俊他们的态度转变,会对革命产生什么影响,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他只知道,他救蒲殿俊他们出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没砸自己的场子,保住了韦春龄留给他的名声。到目前为止,韦景煊对革命的全部感情,都掺杂了他自己的私情,所以他现在志得意满,可以昂头挺胸,放心等他姐姐回来了。
他没发现,底下泱泱人海中,有位一身黑衣的女士,自他上台后,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目光仿佛一只母鹰盯住了毁了它巢穴吃了它八只小鹰的花斑蟒蛇。黑衣女士身旁还有个精瘦的男子,也盯着韦景煊看。
人群呈现出欢呼流泪的倾向时,黑衣女士问精瘦男子:“看清楚了吗?”
男子点点头:“一清二楚。”
“到时可别认错人。”
“不会。”
女士微微颔首,转了个身,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第55章 两种失落
韦景煊跳下车,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跟踪,便一头钻入一条窄巷,转了几个弯,来到门牌号“108”的宅院门前,敲了三下门。
里面有人问:“谁啊?”
韦景煊答:“西街卖鸡蛋的,上次你们定了二斤草鸡蛋,今天我亲自送过来。”
门开了,韦景煊穿过两进院子,来到内客厅中。曹笃、黄明堂等几个熟人都在,韦春龄也在。
众人见到他,和他打了招呼。黄明堂上前一把勾住他脖子,大声说:“你这小子,做卧底的本事真是一流!怎么,想不想哥哥?”
韦景煊不太适应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又不愿被人看出破绽,便也学黄明堂样,摸了把他的脑袋,说:“想死了。”
他自以为动作豪爽,其实并非如此。黄明堂被他摸的僵了僵,余人也怪异地看着他俩。
韦春龄暗暗好笑,替弟弟解围,问他来时有没有人跟踪。
韦景煊摇摇头:“我换了三辆马车,即便有,也甩掉了。听说咱们的民兵没能进城?”
曹笃说:“赵尔丰的军队守着城门,我们的兵没有他的同意,进不了城。”
黄明堂忿忿说:“所以老祖宗早说过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我们辛辛苦苦地营救蒲殿俊他们,他们倒好,一出来就发表什么狗屁告知书,让老百姓停止反抗,继续乖乖地当清廷的奴才。哦不,是当四川军政府管辖下的良民。可这个临时军政府,日常花销问原四川总督拿,军队归原四川总督管,所以百姓还是清廷的百姓,奴才还是满人的奴才。蒲殿俊他们什么也没能改变,倒阻碍了我们的进程。”
韦景煊今天来本是接受表扬的,听了曹、黄二人的话,他多聪明,立即明白了他们的不满。他说:“我和师父本来已准备好了将他们劫出牢房,但蒲殿俊不肯白白被关,恰好赵尔丰找他们谈判,双方弄出个四川军政府来。好歹蒲殿俊他们平安出了狱,我们也尽了心力。我不想多话,但看赵尔丰的意思,即使是空头衔,他也不想让人占多长时间呢。”
他几句话,将责任推卸干净,又勾起众人新的希望。
曹笃说:“赵尔丰不甘心让蒲殿俊当这个都督,此话当真?”
韦景煊说:“我看是这样。”
这时,脚步声响,侯英廷走了进来。曹笃忙站起:“英廷,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侯英廷已经看到韦景煊,他微微挑了挑眉,本能地又去看韦春龄,想作比较,目光一触到她,却像她身上长了弹簧,迅速被反弹回来。韦春龄则维持着两边唇角各向上五度的微笑,蔼然不动。
韦景煊心想:“春儿和这个人怎么啦?”
曹笃将韦景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侯英廷想了想,说:“我让部下分批混进城,赵尔丰如有异动,我们就以他违背三十三条为由,拉他下马,收了他的军权;他便没有异动,我们也可以制造契机,逼他行动。四川地理位置重要,没道理让他继续占着。”
曹笃喜说:“我和你看法相同。”
他们商讨接下来的行动,韦春龄不时插几句话,表现与她作为韦景煊时没多大不同。但韦景煊不这么想。
他越看越不对劲,等众人告一段落,曹笃让上茶时,他抢着倒了杯水,送到侯英廷面前,微笑搭话:“英廷哥哥,几年不见,你没怎么变啊。”
侯英廷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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