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香味包围着她,叫她紧绷的心神慢慢柔缓下来。
皇帝摸摸她的脸颊,低沉道:“宝贝是怎么了?嗯?”
任丰年抬头看他,眼眶微微红了:“我叫人打了嘉和郡主六十大板。”
他早就知晓这件事,遂亲亲她的面颊,低低道:“嗯,朕知晓。”
她还叫张氏嘉和郡主,可见张氏当年给她伤痛和恐惧有多深沉,以至于今时今日,任丰年仍旧这般叫她。
任丰年红着眼睛,泪盈于睫:“这是我……我头一趟做这种事。虽是为了想容,但是……我还是有些惶恐。”她长到这么大,手上从来是干净洁白的,但今天却沾染了血渍。
皇帝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他意识到自己当年,是真的没有保护好她。
自从许多年前,中宫之事后,他变得寡情冷漠,即便一夜大火烧去叛臣尸骨家宅,他仍可以侍弄花草,慢悠悠对月独酌。而他所要做的一切,都紧锣密鼓的安排好,即便是她也不能叫他驻足。
他从不觉得年年的妹妹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因为她厌恶那个妹妹,曾经恨不得让她消失。
他错在以己度人,而世上却并没有那么多心境相似的人。
任丰年是少数有赤子之心的人,她脾气很坏,性格娇纵,但她的恶意从来只像一层糖霜,舔掉之后里头还是秾甜的蜜意,从来都不会斑驳留存。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永远都是干净天真的样子。
她是他的小仙子。
所以当她还是为妹妹的死而悲恸,他却不惊讶于她的良善。可他甚至冷漠地告诉她,想同他在一起,就必须经历这些相似的痛苦,别无选择。
小姑娘就退缩了,因为她不止有他,还有深爱的家人。
而他不觉亏欠任何人,却只舍不得她难过。故而今次知道张氏的事体,也并不曾说些甚么。
张氏有个好父亲,把她嫁给袁相的主意很不错。镇国公盘算得很明白,皇帝不会为了私事去为难一个忠臣,即便是他爱的女人,也无法使他做太多有违理智的事情。
但张氏太愚蠢,求来的平安不要,却自投罗网。
而任丰年为了惨死的妹妹,亦绝不会放过她。
这些他都料到了。
至于镇国公,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暗地里与他谋划,还能亲手把胞妹从那个位置上推下来,说明他也是个狠心人。
故而皇帝并不担心镇国公会有动作。
因为镇国公不会把这份从龙之功,无端端浪费在女儿身上,这般一点都划不来,还不若为了子嗣后代好生规划,这条路才能越走越阔。
皇帝轻轻抚摸任丰年的如缎子一般顺滑的黑发,在她额间轻问,低沉哄道:“睡吧,无事了。这不是我们年年的错,忘记这些事体,好么?嗯?”
任丰年抓住他的袖口,迷茫道:“我……我不知道。”
皇帝轻笑一下,亲亲她:“想想咱们的儿子,那些都过去了。”
任丰年想起自家小老头软团团的样子,心里才涌上了暖意,在他怀里挣扎着起身,想看儿子。
陛下的脸有些阴沉,但任丰年回过身来,他还是温和的样子,对周正德道:“去叫人把小殿下抱来。”
儿子软软的团在襁褓里,睡得香甜,浑身都是温暖的奶香。任丰年抱着他,才觉得踏实。她不舍得弄醒他,只静静的守在一边看小婴儿睡觉,胸中涌起深深的柔意,痒痒的,又暖呼呼的。
陛下的脸有些阴郁:“…………”
任丰年回头,轻轻对他道:“您去处理政务罢,我在这里静静便好了。”
陛下对着她,面色又温柔起来:“朕陪着年年不好么?”
任丰年说:“但是您有事要做啊,我有儿子陪着便好。”
陛下看着儿子呼哧呼哧睡得沉,小肚子起起伏伏的,淡淡道:“他睡着,还是叫奶口抱下去罢。”
任丰年不肯,懒得和他讲话。继续满脸爱意地蹭蹭儿子的襁褓,搂搂抱抱不肯撒手,转过头不理他了。
陛下:“…………”
任丰年回飞游宫时已经用好晚膳了。
她之所以回去,乃是给皇帝气得。她也不知怎么了,反正陛下后头便有点阴阳怪气的,处理政务不搭理她,还叫周总管逼着她吃了一顿养生餐。
后头她嫌他有毛病准备走了,他也当作没听到。反正这人就是古里古怪的,不晓得成日在想些甚么呢,她都不晓得哪里惹到他了。
任丰年前脚回宫,后脚陛下就从书房出来了,问周正德:“人呢?”
周正德眼珠都快瞪到地上了,只干干道:“娘娘凤驾刚去不久。”
陛下皱眉:“她没同朕说一声?”
周正德想那不是您说甚么事都别扰着您的奴才才不敢通报啊,然而还是憨厚道:“娘娘走的急,看您在处理政务,便没强求。”
陛下嗯一声,面无表情拿着银著用起膳,四下寂静无声。他在灯火下一个人挺直坐着,真的很像孤寡老人啊……
任丰年第二日起了大早,便听闻张氏死了。
张氏被打了六十大板,但苟延残喘的被挪出宫时还没死,回了家请了大夫,却没能撑过一夜,撒手人寰了。
任丰年没什么表情,只颔首表示知晓了。
然而事没完,午膳时候没到,阿莲便报道:“宫外消息,您的外祖他老人家……快不成了。”
任丰年脑袋嗡嗡两声,顿时一片空白。
全场最佳:陛下
她攥紧了帕子,扯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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