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纤尘不染,看来经常有人擦拭。
上面别着一把金锁,封氏从颈间取下一物,红绳一头套着一条金色的钥匙,“这是盒子的钥匙,单子便在里面了。”
陆心颜随手接过,钥匙往袖里一塞,盒子往边上一放,一副并未放在心上的模样,眼底笑花荡开,“祖母您躺好,白芷要给您施针了。”
锦盒孤零零地躺在一边,似被人遗弃的孩子般,自陆心颜将它放到一旁后,再没有人多看它一眼。
可这间房里的四人心里都心知肚明,这个锦盒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江氏落到今时今日这样的田地,全是因为它;陆心颜被送乡下庄子,回来后性情大变,亦是因为它。
封氏无数的小心思里,多多少少,也有这锦盒一半的因素在。
无人看它,却心里都装着它。
等到封氏拔了针,沉沉睡去后,陆心颜才揣着锦盒,带着白芷,离开了福寿院。
这时外面阳光开始热烈,从屋里出来的陆心颜,只觉一阵刺眼,不由停下脚步伸手挡了挡。
“小姐,盒子我帮你拿着吧。”白芷道。
陆心颜摇摇头,“没事,回石榴院。”
回到石榴院院子里,陆心颜坐在太阳伞下,打开这个被人觊觎好久的锦盒。
先前封氏交给她的账本,她没细看内容,不过看了看封面,大概知道有什么产业。
数万亩良田,数座茶庄、果园、酒楼、粮行、庄园、海味、木行…,跨越二十几个不同行业,还有专门用来收租的。
其范围不只在京城,整个天武国繁荣城镇,最少一半以上的城镇有她的产业在。
嫁妆单子上除了这些产业,还有固定资产,没有收入的,比如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等。
陆心颜拿出里面的单子,小心展开,发现上面所写嫁妆数量虽多,但那些需要运营的产业,不到账本的三分之一。
她略略思索一阵,伸手敲了敲,盒子回音明显,果然有夹层。
夹层里的纸张被轻轻抽出,一展开,熟悉的字体,挟着被遗忘许久的温情记忆,扑面而来。
陆心颜的鼻子不受控制地酸了。
这是原主娘亲林如月亲手写的嫁妆。
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因单子过长,且时间久远,开头与结尾的字体色泽相差甚远。
陆心颜几乎能想像得到,不知从何时起,林如月就在灯下开始写这份单子的样子。
那时的她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啊。
必定是心酸不舍骄傲担心,想竭尽全力将最好的一切给自己的女儿,却发觉无论给多少都不够。
于是一样一样,在无数个夜晚,一点一点往上加。
看着越来越多的嫁妆,心头的心酸不舍却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不能为女儿挣下更多嫁妆而内疚不已…
陆心颜一边想,一边一页一页看,那嫁妆单子非常厚,足足十几页。
等看完之后,整个人震惊不已。
除了她已经知道的那些运营产业,固定资产的数量亦大得吓人。
若是用宅子来放的话,差不多能占掉广平侯府三分之一的地方。
因此那些固定资产,被分别存在不同的钱庄里。
她初初估略了一下总资产价值,最少二百万两以上,大约是明朝一年的国库收入。
按之前一千两便能在京城买一座不错的小宅,这二百万两,只怕最少能买下京城五分之一了。
也就是说,差不多可以买下天武国十大省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省,独立为王。
难怪有那么多人觊觎她的嫁妆!
实在是太吓人了!
陆心颜犹在震惊中未回过神,黎先生拿着账本来了,“小姐。”
“黎先生有何事?”她坦然地将嫁妆单子放回盒子中,微笑问道。
黎先生既然曾经暗中帮助林如月管过账,自然清楚她手中到底有多少财产,她也没什么好隐瞒避讳的。
“大部分账本都有问题。”黎先生道:“是真问题。”
陆心颜含笑道:“请黎先生详细告之。”
“以京中刘氏酒楼总店为例,刘氏酒楼是京中老字号,在京中知名度排得上前十,每日客如云来,各类物资流转非常快,随便在一处做手脚,所获都颇丰。”黎先生道:“比如这鸡蛋,外面坊间一文钱两枚,酒楼三文钱四枚,看着似乎还好,但京城林家茶庄的账本上,鸡蛋的价格是一文钱三枚。
这茶庄主营茶,偶尔卖些小点心,所需鸡蛋数量不多,却能讲价到一文三枚,以这酒楼日日流水来看,最少该是一文四枚才合理。这酒楼一日所消耗鸡蛋约四百枚,每日被贪掉的就是两百文,一个月便有六千文,六两银子,可以请多三四个小工了。”
林如月所挣下的产业,大部分并未挂上她的姓氏,而是在暗中操控。
或许是怕树大招风,惹人眼红,便用这种分散的法子。
陆心颜轻轻皱眉,“这刘氏酒楼的账一直都有问题,还是…”
黎先生暗中赞一声,这小女子反应真是敏捷!
“老夫人手中只有三年的账本,我看过这三年的账,从一开始便有问题,不过做账的人很小心,价格增长半年一小变化,每月看很难看出问题。若不是按小姐要求,从头看到底,拿现在的同三年前比,很难发现问题。”黎先生道:“不过前几个月的账本明显了些,上个月反倒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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