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捏她的小脚丫,她掌心一阵发痒,病蔫蔫地不敢放肆。
“阿诺,打不过别人的时候不要轻易动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看的薄唇弯起,轻松地将她从沙发上拖下来,“去,把《三字经》抄三遍。”
明明是胡闹的那个人,这会儿她倒委屈了,她仰着头看他,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水灵灵的,透露着做作又真切的天真无邪:“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反正就是不要!”她小脖子一歪不看他,赖在地上不肯动,他便俯下身去用手指捏她两颊,退让道:“抄完了就把佩奇还给你。”
她抿了抿嘴,压住笑意,还是眨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说吧,还想要什么?”
她缩着脖子吐吐舌头,这会儿才露出得逞的笑,声音清脆响亮:“想穿上次买的裙子去迪士尼!”
时值隆冬,天寒地冻,这个季节穿裙子。
真是臭美的小丫头,他头疼地压着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好。”
“真的?”
“……真的。”
她手脚并用灵活地爬起来,用力抱了抱他的腰:“谢谢叔叔,我爱叔叔!”
示完爱就外头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只留下半空中一道迫不及待的雀跃呐喊,“陈姨!我上次买的那条裙子呢?你快帮我找出来!”
*
傅语诺臭美,归功于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漂亮。
邻桌小男生偷偷塞来的情书,班主任旁敲侧击的早恋预警,谢西然的护犊子行为,还有钢琴表演结束时雷动的掌声,钦慕的眼神,都使她明白她是耀眼的、出众的,她是他的骄傲,是他盛赞的小玫瑰。
所以这次的校庆表演她也精心准备,早早选好礼服。
何筝看她穿着乳白色的欧根纱抹胸裙在镜子前花枝招展地比来比去,像只亟待开屏的风骚孔雀:“有没有搞错,你这么快就选好?”乐团肯定要统一着装风格,这人真是毫无集体意识。
“没关系,等你们定好了,我可以根据你们的风格再改改裙子,反正这条也有点大……你帮我看看后面,是不是不够服帖?”她背着身使劲扭头往镜子里瞧。
“是有点大,阿诺,你是不是又瘦了?”
“有吗?”她拿别针卡住多出来的腰身。
“有啊,你怎么都吃不胖,”何筝问,“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啊?”
“我好得很,”傅语诺瞥她,“谱子我稍微改了点,就放在桌上,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何筝嘴里还嚼着芒果干,两只手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拾起乐谱先看第三乐章,因为结尾要与《枫桥夜泊》衔接上,所以这部分处理很重要。
“这里需要加一段古筝独奏,”傅语诺等她看完乐谱,问道,“弹古筝的人找好了吗?”
何筝看看她,略懵:“……没有。”
“那你可得去民乐系好好找找。”古筝在《枫桥夜泊》里的重要性不啻于她在《第一钢琴协奏曲》里的作用,必须得找个有实力的。
何筝以纸掩面,呜呜哀嚎,真是天杀的,早知道她就不该提议演奏《枫桥夜泊》,乐团成员大都是学西洋乐器出身,演奏《枫桥夜泊》还得再找一堆学民乐的,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活干吗,她可后悔死了!
“加油。”傅语诺露出见死不救幸灾乐祸的笑容。
*
吃完晚饭,何筝离开,傅语诺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又回到书房。
书房是谢西然平时最常光顾的地方,就连沙发上的靠枕都透露着他的气味,傅语诺把头深深地埋在靠枕里。
说起来,谢西然三十多岁,却一点没有这个年纪的男人常有的恶习,既不纵欲,也不热爱频繁的应酬,比起经商,他更像一个学者,平时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每周安排一定时间锻炼身体,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保养得很好。
工作不忙的时候,他会在书房里看书练字,傅语诺喜欢和他一起练字,他会将她环在他身前,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导她练字练的不止是字,更是一个人的修养和品性,她这股闲不下来的野性子就应该被绑在书桌前多磨一磨。
她的书法其实不难看,但跟他比起来总少了那么一点恣意大气。
晚上,傅语诺终于拨通了谢西然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对面却是个陌生的女音:“喂?”
背景是热闹的觥筹交错之声,混合着她听不懂的马来西亚语、英语、粤语,嘈杂喧哗,显然是在某个声色场所。
傅语诺愣了一下,毫不犹豫掐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躺了会儿,她开始编辑短信,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删掉。
重新输入:叔叔,陈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冰箱坏了……
短信还没发出去,界面上跳出谢西然的名字,是他回拨过来。
“阿诺?”这回背景安静了,说话的人也是本尊,只是他明显喝了酒,嗓音低沉,尾音也有点飘忽。
傅语诺问:“叔叔,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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