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景单手把她揽到了怀里,头靠在她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凌音愣了一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即在他口袋里摸索起来,没有,扭头发现手机就在他的左手中,拿过来,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警笛声又响了起来,吓得她胡乱点了几下屏幕把声音关了。
是一个音乐播放软件,竟然是下载好的警笛声,怪不得刚才老觉得那个鸣笛声离得也太近了,好像就在身边一样:“你没报警啊?”
“警察来了他会把你当人质的。”李尚景说,“现在打电话吧,他应该会往桐华路那边逃,可能马上就到那段事故高发区了吧,但愿警察到之前老天能把他了结了。”
味道,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我还以为你这种人更愿意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呢。”
“不一定是死刑,而且就算是死刑,漫长的审判过程对受害者家属来说太煎熬了。”李尚景靠在她身上听她打完了报警电话, “我不要紧,你先给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吧。”
不远处的草地上亮起一片白光,凌音拿着他的手机转过身去,抬脚的时候踉跄一下,被李尚景扶住了,他按住她的肩膀走过去把手机捡了起来。
天地真广阔啊,苍茫的夜色绵延不绝,她就站在天地间眼神担忧地盯着他的伤处。其实她没来之前他是靠烟撑着的,但她来了以后他发现其他的一切都是隔靴搔痒,一个她就够了。
李尚景走到石碑后把包捡了起来,凌音扶着石头往前跟了两步,看着他把刀入鞘塞进包里,朝着自己走过来,把包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有点儿沉,她一只手托起包,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要往前走:“你的车在哪儿?”
尾音和她的身体一起升到了半空中,悬挂在胸前的包晃荡一下,她下意识扳紧了他的肩膀,怀疑这样不利于伤口又赶紧松开,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而在看到他的眼神后她又觉得这话不用说出口了。
镜片后的眼中散布着几颗星星,凌音看着这些星星,忽然想起,那个人他是在李尚景的婚礼录像上见过。
还好没伤到骨头,但这伤口也太长了吧,血肉翻卷着,像一条深深的沟壑,李尚景嘴唇苍白,任由医生检查着伤势,凌音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他去手术室了,凌音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过了好久,他出来了,盯了一眼她的脚,凌音忙站了起来:“我没事。”
“去骨科吧。”
挂号,排队,等待,确认他没什么大事后,凌音心里开始翻涌起一些死里逃生的庆幸来,而后是后怕,那首仿佛垂死之人的靡靡之音一直在她脑子里回旋,点开手机,还没有关于司机的新消息。
确认她没什么大事后,李尚景终于放下心来,反射弧很长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谁也没说要回去,谁也没问为什么不回去。
值班的医生开始打哈欠了,凌音又一次点开了手机。出租车司机逃跑途中慌不择路,连人带车坠入河中。李尚景感觉这一次她看手机的时间长了些,暼了一眼她的屏幕:“跟我想的不一样。”
“你是说那个‘黄泉路’、‘奈何桥’?”
“毕竟那里不需要打捞,劳民伤财。”
“走吧。”两个人对视而笑,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林美景带着梁憬渃把从朋友的饭店定做的菜摆到了餐桌上,凌音在一旁看着她们忙活,非常不习惯这种别人干活她旁观的模式。她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林美景给拦了下来,并被她按在了沙发上。
摆好碗筷,凌音被梁憬渃架着胳膊坐到了餐椅上,其实她的脚真的不怎么疼了,完全可以自己行动,但没人相信她的话。林美景又把轻伤不下火线的工作狂儿子从书房推了出来,让他坐在凌音的旁边。
“你们吃,我们收拾完厨房就走。”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中途梁憬渃回头看了一眼,林美景站在洗碗池前,水声哗啦哗啦,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人。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李尚景的侧影,但仅仅是一个侧影,就足以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在她给他夹菜的时候,喂汤的时候,擦嘴的时候。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同的是,他以前的目光好像能把人烫化了,而现在他的情绪是含而不露的,但她却能从他不小心袒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得以窥见水下深邃而又坚不可摧的剩余部分。
“干妈,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吧。”梁憬渃看了擦着手过来的林美景一眼,“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是,她这段日子就是在逃避,在赌气,在自我麻痹。她期待着有一天,在她重新见到他的时候,一切都能回归正轨,她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真是可笑,她和掩耳盗铃的那个人有什么区别,捂住耳朵蒙上眼睛,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啊。
看着沉溺在悲伤里的梁憬渃,林美景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故意提高声音走了出去:“这个司机有前科,出租车公司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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