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佳敏厉声叫喊,终于将盛林最后那句话斩断。
林静池却根本没有听到盛林后面的话,他所有注意力都盯在那张帖子上,只看完主楼,便按紧胸口踉跄后退。
盛林被吓住了。盛佳敏扑上去搀扶他。林静池推开妻子的手,将手机大力摔在盛佳敏脚下,“盛佳敏!”
七十五
下雨了。雨丝细密急促,时紧时慢。仿佛人眼中滴落的泪水,将整座城市慢慢淋湿。
林静池的心脏受到第二次更为严重的冲击,倒下去后便没能再起来。转到首都医院后病情略有缓解,却仍旧日渐虚弱。
林静池苏醒以后一直想见一见晏棽。父亲对晏棽的关注连盛林也感到意外。这些日子盛林悔恨纠结,他想如果早知如此,那天他绝不会那样冲动。
盛佳敏插手后,很快寻找到晏棽的消息。他去了一座偏远小城,像普通的农民工一样在工地上打工为生。盛佳敏派去了好几波人,才将他接到首都。
晏棽要来的那天早上,盛林很早便起床等在病房外。时间被拉伸得漫长又空洞。在煎熬的等待中,盛林终于看到晏棽出现在楼梯口。
盛林像一个被禁锢的木偶,束手束脚地戳在门边,看着晏棽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瘦了,脸颊凹陷进去,使颧骨看去高的有些突兀。略长的头发胡乱披散着。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
晏棽的步速并不慢,很快便走近盛林跟前。他却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神情麻木地走过盛林身边。
“晏棽!”
盛林抬脚便要追上去。被身旁的盛佳敏死死抓住。
林静池的病房在里间。晏棽一直走进去。房门被人在外面关紧。
林静池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看到晏棽走过去,暗淡的眼睛里闪起一星微弱的亮光。他抬起一只手,想碰一碰晏棽。晏棽迟钝地后退一步,堪堪让那只手擦过自己的衣角落空了。
林静池的手跌回床单上。眼中刚亮起的光再次熄灭。他贪婪地望着晏棽,急切地想说点什么,断续的声音透过氧气罩含混地传出来,“然然…你,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你原本,原本叫,林晏然…”
“我不叫林晏然。”晏棽的视线只在林静池脸色停留了一瞬。他语气平淡冷漠,似乎眼前的病人,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叫晏棽。只叫晏棽。”
林静池眼角泪光闪动,他的手指在床单上抓挠两下,嘴唇微微抖动,“然然…”他说,“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对不起…你妈妈…”
晏棽身体轻微一震,失神望着窗外,许久道:“…你是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她…”
雨忽然下得更密。道道雨丝冲涮过视线,晏棽想起与母亲相依相伴的日日夜夜,想起母亲永未褪色的思念。
“她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什么苦都吞得下。你却不要她了…”
林静池的眼泪流下来,喃喃重复晏棽的乳名。
晏棽干涸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这些日子以来,残酷的真相始终像把尖刀贯穿过他的心脏。
他一遍遍回想母亲去世的情景,一遍遍思索母亲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无论他多么想逃避,血淋淋的事实都一回又一回反复刺穿他的胸膛。
他知道、他不得不承认:母亲生前早已认出了盛林。而他,正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帮凶。
他把林静池的另一个儿子带到母亲眼前,逼迫母亲接纳。母亲崩溃时,他还以为她又在小题大做。母亲认出盛林的那一瞬该是什么心情?强颜欢笑为了自己招待盛林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林静池当年抛弃母亲,让她从此丢掉半条命。二十二年后他接过林静池手中的凶器,拿走了母亲另外半条命。
晏灵臻,这个苦命的女人,终于为自己一生最爱的两个人,赔上了性命。
而那个时候,他却在为了不能与盛林长久地在一起痛苦纠结。
晏棽每每想起这些,大脑便如被锯子来回切割一样疼。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无法控制地用头不停撞击墙壁。脑中失控的晕眩感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疯掉。
他其实巴不得自己能真的疯掉。那样他就可以忘掉所有的痛苦和愧疚,抛下一切良知和底线,像盛佳敏那个疯女人一样用尽卑鄙的手段去憎恨、去报复,去毁掉所有害死母亲的恶棍!
晏棽的双眼逐渐充血。他转回视线落在林静池身上,一个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击他的心防。
凭什么?
凭什么负心的人家庭美满、妻贤子孝,他的母亲却要一个人孤苦凄凉日日经受煎熬?!
凭什么林静池要被所有人保护着,还睡在要与大儿子相认的美梦里,他的母亲却要独自承受盛林带给她的打击?!
这世上还有公道可言吗?如果没有,他是不是可以亲手为母亲讨回的公道?
只要他现在对林静池说出真相,他就能毁掉林静池这二十余年来,享受过的每一天的快乐宁静。盛佳敏的世界,也会跟着天崩地裂。
晏棽面目扭曲,往病床前靠近一步。
林静池见他肯接近自己,灰暗的脸色泛起一点血色,眼睛在泪水的濡湿下闪动微光。
晏棽缓缓俯身靠近林静池耳边。那句比淬毒利剑更毒辣的话,在他口中翻滚冲撞,迫不及待想要冲破牙关刺出去。他颤抖地张开双唇。面上却骤然一凉。
林静池颤巍巍地抬起手,终是碰到了晏棽的脸颊,唇角露出轻微的笑意。
晏棽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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