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早朝,殳引将祝文苒交于自己的白绢让太监在朝上宣读。大臣们闻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有公培寅低头不响。殳引见了,便指名问道,“不知丞相对此有何看法?”公培寅道,“以越国之兵力驱退氓军并非难事,淇太子既然肯以城池与黄金来交换,足可见其诚心。况且协助弱小便能获取美名,微臣愚见,大王并无理由不答应。”公培寅说罢,殳引冷笑一声,“此事也有丞相一份功劳。”这话来的突兀,培寅自然心知肚明,此刻并不答只是站回原位。殳引未有停顿,轻描淡写说一句,“本王昨夜已答应援助淇国了。”场下有疑者见此也不敢相问。殳引起身说道,“立即传书,召回褚将军。”大臣们同声道是。
淇国使臣带回越国出兵相助的消息,朝中闻之高兴。在大占守城的将士见氓军攻势凶猛,本已生了怠意,如今得知越兵即将前来相助,便又重新振作了士气。擂捶打鼓,坚守城池。使臣又道出祝文苒之意,淇国便调派各地兵力,倾出全力死守大占。
只是那边龙血玄黄,这边却静寂无声。祝文苒见数月过去,殳引仍未有动作,便前去质问。殳引正于书房批阅奏书,门口太监不及相拦,文苒便冲了进去。见了殳引便指着他脸,厉声道,“我一月前问你,你说诏书传递需得时日。上月问你,又推说搬师回朝也耗费时间。此刻三月已过,你又要编出什么谎话来?”文苒劈头盖脸一番问话,将所有人都镇住。赶来护驾的侍卫首领愣了片刻,才道,“大胆!大王面前岂可用你字!”说着便要将文苒拖下去。文苒被人挟住双手,咬牙皱眉,大声说道,“这些卑鄙手段只配市井无赖来使,没想到你也使的得心应手!”说毕朝殳引啐了口。殳引身子一躲。守在一旁的太监皆吓了一跳。侍卫首领连声道,“带下去!快带下去!”殳引被骂的愣住,复而才摆手,道,“罢了罢了,放开他。”侍卫们不敢放。文苒头偏向一侧不去看殳引。殳引又说,“放开他,你们都退下。”在场者互相看了看,这才松开了文苒的手退去。
祝文苒揉着手腕立在一旁,殳引也不理他,仍旧举奏书查阅,或用毛笔沾了朱砂墨勾画一番。文苒见其似不与自己答话,便哼的冷笑一声,“眼下无人,何必装模作样,心中想法,只管说来。”殳引放下奏书,抬起头来。祝文苒一双厉目怒瞪着他。殳引将视线从其脸上移至其腰间,声音不大却沉稳中正,“这几年来本王时常思起少时之事,其中尤与文苒最甚。这番你亲身前来,实令人念及非常,心中蠢动,唯恐文苒不从。”说时神色不动,目光不移,单手中把玩一支朱笔。这一番话如同狂风在文苒脑中刮过,将脑中记忆刮的凌乱不堪。此刻他如被雷击,倏地一颤,复而满面苍白,脖间耿出青筋。殳引方起身来,祝文苒便大步跨前,抓起桌上乱纸,捏作一团,声音高亢却带颤色,“我身为一国太子,岂可任人强淫!”说毕将纸狠撒出去。奏书、信件倾时落了一地。殳引推开椅子,从案后走出。文苒不觉往后退去。殳引愈近他便愈退,直至才退无可退。文苒见无可躲避,便从腰间拔出一把圆首空茎短匕首,目视殳引,脸上丝毫无惧,鼻中哼出一气,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又有何惧!只是临死前我倒要感谢那车奄,替我提前掴了几十嘴巴!”说罢大笑起来。殳引本还冷静,听提及车奄掌掴一事便如撕开身上的旧伤,顿时脸色大变。不等文苒动手,便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劲,只将文苒抓的皱起眉来,手中匕首也随之落地。
门外守候侍卫听得屋中动静,这刻又闻刀刃之声,生怕越王出事,未等传召,纷纷夺门而入。拔出腰间挎刀,将殳、祝二人团团围住。殳引斜斜朝周边一看,才放下文苒手来,又从地上捡起一信,丢至文苒面上,冷冷道,“本王若要得到,何须用强!待你看罢此信,再好好感谢车奄也不迟!”说毕哼了声,甩了甩衣袖,回身喝道,“未有王命,擅自闯入者,通通拉下去斩了!”侍卫听得一愣,忙丢下兵器跪地求饶,殳引只不理,大步出门去。
祝文苒展开信来,看一时,那信便再拿不住,从其手中滑落下来,文苒也如信纸一般,靠柜滑下。这原是越国线人送回的书信,上述氓军于十日前攻破大占,淇国朝中大臣及众王子为躲氓军,已决意迁出淮告,而卞无巳更是联合其门下众位亲信大臣,逼迫忠良,废除祝文苒太子之位,另立最年幼的十王子为太子,此举便等同是将淇国都城淮告拱手让人。文苒得知此事,顿时万念俱灰,颓坐半日,方才撑起身来,摇摇晃晃走进夜去。
时下正是酷寒之日,殳引在榭雨阁同苏伐小炉煮酒,喝至半夜才去。介时大雪已止,一行人摆驾回宫。殳引一身酒气,这一路被风一吹反将头顶浊气吹去,又见矮树枝头撑满了雪,他便捧一把往脸上胡乱一抹,顷刻冷意入心,浑身清爽。
行至宫前,见门口灯笼下团坐着人,左右细看却看不清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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