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鸥和尼斯能看出男子和阿黛尔的话皆是出于真心,想必教授也这么认为。他轮流看着阿黛尔和男子,神色缓和下来,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迟疑:“我想我也不能脱离责任,”他沉重地说,“我太不屑和那些学术圈的蠢货打交道了,否则一封推荐信就能解决你们一直担忧的问题。研究所入不敷出,我也不知道它还能支持多久,不能强行留下你们而不考虑你们未来出路。”
“不……”
“您别这么说……”
阿黛尔和男子双双开口。但教授举起手来,制止他们插嘴,再次问男子:“现在,你老实回答我。除了阿黛尔那篇论文,还有哪篇不是你自己的成果?”
“没有了,这种事做一次已经足够。而且,我对其他人的成果不像对阿黛尔那么有信心。”男子答道。最后一句隐隐透露出他平时有多么心高气傲,也给他招来了教授狠狠的瞪视。
陈鸥微微一笑。在毕业论文答辩时,有一位委员质疑他是否引用了某项研究成果而未加以声明。他当时年轻气盛,回复了类似的话。尽管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他获得博士学位,但教授事后仍然严厉批评了他。
“没人怀疑你的天赋。但对于你现在接触的工作,天赋远远不如勤奋重要。卖弄小聪明对于养成踏实严谨的科学习惯没有半分好处。”
这是教授批评他的话,陈鸥一字不落记到了现在。一直以来,他以为当时教授之所以大动肝火,是因为见微知著,防微杜渐。眼下看似乎别有隐情。也许他在答辩会上的话,触动了教授对往事的回忆。
但似乎虚拟图像中的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陈鸥有点不确定,想再看看桌面上的细胞培养仪,可惜男子的身体把它完全挡住了。此外,室内光线也渐渐暗了。
“好吧,如果只是这一篇……你之前的工作非常出色。即使你做出这种事,我仍然得说,你的研究直觉,是我从未见过的。我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如果你能留下来,未来三十年,你必然会超过我。”过了很久,虚拟图像中的教授公允地说。
现在窗外天色全黑了。教授打开灯,向视野外走去:“招聘你的机构叫什么名字?我这就给负责人写一封推荐信,希望我的名头能派上用场。这里恰好有信纸和笔……”
男子露出意外的神情,“一家投行,主要对基因工程类企业提供上市帮助,也从事上市前股权投资。它在华尔街是后起之秀,您可能没听过,叫赫拉金融……”
视野范围外的教授提出了一个与眼前话题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阿黛尔,你在做那篇关于阿兹海默症论文时,除了陈,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阿黛尔想了想:“瓦根第教授见过我处理数据,但我很谨慎地没有告诉他用途。”
“以瓦根第的学术能力,他扫一眼就知道这些数据用来干什么。”教授不耐烦地说,“瓦根第的研究经费一半以上由路易斯集团提供——研究所太穷了,我不能制止他从外部获得经费支持——那么,路易斯集团的人有没有联系你?”
阿黛尔点点头,脸色开始发红:“我不能和陈分开。他的新工作在朗斯罗,当地最大的基因生物研究机构就是路易斯集团实验基地。我投递了简历,他们说可以为我提供一个助理研究员的职位,不能在研究中挂名,但薪酬待遇比照正式研究员……”
教授嗤之以鼻:“赫拉金融就是路易斯集团旗下投资平台。孩子们,你们以为这是机会?路易斯集团之所以给陈提供这个职位,目的在于阿黛尔:做出这样成绩的人,不会因为钱而离开科研,直接挖是挖不过去的。而且看起来他们想利用她的研究成果,又不想给她相应荣誉——正式研究员就有资格冠名研究。我敢保证,陈去了赫拉金融,将会发现无事可做,或者每天被无聊琐事占据全部时间,还不能辞职,因为有保密协议或者同业竞争禁止协议之类的东西……”他问男子,“合同期多少年?”
“八年,教授。”男子的脸红得滴血,说不清是出于愧疚还是怒火。
“八年足够阿黛尔在路易斯集团把自己的发现转化为商业成果。”教授不带任何感情地评价,“代价是牺牲你们的学术前途。当然,你们也会得到报酬,够在不太好的地段分期买下一间两居室公寓,一部二手车,每年还能驱车去三百里外的海滨度假……总之,你们用万中无一的天赋,与那些智商远逊于你们的普通人过同样生活。”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你们是新移民,会受到很多隐性歧视,而你们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不足以忽视这些歧视,所以……”
教授立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我并不是说,如果你们留在学术界,会过得更好,也许你们连上述生活水平都达不到,或者过着差不多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我听说东方哲学崇尚平淡是福。”
包括陈鸥和尼斯在内的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最后一句话有多么讽刺。尼斯悄声对陈鸥说:“教授坚信的精英主义没让他变成法西斯那样的偏执狂,真令人惊奇。”陈鸥嘘了他一声,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想了起来,当年导致他父母丧生的大火,正是由于细胞培养仪过载发生爆炸。
阿黛尔把男子的辞职信拿过来,撕成两半:“多谢您提醒,我们需要再想一想。”她的表情显示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男子没有阻拦,但表情很沮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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