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夏天的蝉鸣仿佛长得永远不会止息。
终于,两兄弟到了长大的年纪,身子骨像竹节一般拔长,声线也越来越沉,他们不再满足于溪水边的比试,便拜入武林世家,学习剑术。渐渐地,井三郎的天赋落在大哥之后,大哥仿佛是天生为了舞剑而生的,柳叶雌雄剑在他的手里,如金蛇出洞一般,迅敏而致命。
最终,他的大哥赢得了师父亲授的剑谱,也赢得了林珊珊的芳心。
井三郎心有不甘,但无计可施,也只能黯然离开,远走他乡。
九年前,太子的死讯震动禹国上下,禁武令如同凛风一般席卷神州,就连偏院的闽越之地也难以幸免。
井三郎在异乡得到消息,他的大哥因为窝藏柳叶雌雄剑的剑谱,被官府发觉,整整受了三年的牢狱之灾。
根据禁武令的法条,破戒的武人一律关入冰窖,以极寒之刑攻其血脉,漫长的酷寒中,纵然再深厚的修为也将日渐耗尽,受刑者非死即残。霓大哥受了三年的苦,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内功修为已全然丧失,出狱后已形同废人。
井三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的妻子颠沛流离中早逝,只留下他和唯一的女儿。
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武人也和他一样,被夺去了剑,毁去了家,只能如浮萍一般漂泊。
两年前,井三郎听到大哥去世消息,终于回到故乡,见到已是倪家未亡人的林珊珊。
昔年的旧情,令他急不可耐地献上殷勤,不管不顾地再娶倪夫人为妻。
但倪夫人却并未对他心怀感激,仍是郁郁寡欢,日渐消瘦,自从大哥去世后,她便常常呆坐在河畔的山坡上,一坐便是一整天,夕阳落山时井三郎去寻人,她便对他说:“三郎,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们两个最喜欢在这里舞剑,大哥的一举一动,我只要闭上眼睛便能想起来。”
“三郎,若是我们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然而脚下的河水永远不会倒流,一如从前逝去的时光。剑谱已被官府毁掉,再无现世的可能,井三郎渐渐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唤不回珊珊的心。
直到他听到那个名字——扶摇清风。
那是一种丹药,供习武之人服用,只要服下去,便能引出四肢百骸间全部的气息,够绕过漫长的修行,在一朝一夕之内大获j-i,ng进,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乘奔御风。
同时那药也极其危险,倘若不能够成功修出元神,便会遭受反噬,七窍出血,暴毙而亡,如同从九天跌落人世,摔得五脏俱裂,粉身碎骨。
那是魔教以北疆巫蛊之术炼制的邪药,离经叛道,被朝廷严令禁止。
那本是长在泥沼中的罂粟,可在井三郎的眼里,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没有钱财,便将倪家仅有的家产投进赌场,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只想换取一个飘渺的希望。
终于,他抓住了药贩的行踪,那是个蒙面的男人,脸盖在灰色的面具下,身上的气息如同黑夜一般y-in冷。
男人嘲笑他说:“你莫不是个傻子,你的大哥曾买过扶摇清风,为了将宝贝留给自己的儿子,他还买了一只世上最牢固的匣子。”
他如梦初醒地回到倪家的宅院,终于在厚厚的尘灰中翻出那只匣子。
……
“这就是我查到的全部经过。”陈捕头对师徒二人交代,“在禁武令颁布之前,倪老爷也曾将倪燕视作继承人,传授其剑术,那瓶扶摇清风怕是为他而准备的,所以才瞒着倪夫人。”
卢冬青皱眉道:“可燕儿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大侠,他只不过想要和家人一起,过平淡的生活罢了。”
陈捕头叹了口气:“他的愿望又有什么用呢,倪家人的生活,从九年前起便已经毁了。”
卢冬青无言以对,只能望着漆黑的棺木发呆。
昨夜的一场风波过去,倪家院子里又添了两口棺材。
倪夫人站在院门口,扶着门沿,将目光投向远处,口中默默念着倪燕的名字。
她的脑子已不大清醒,神志已回到九年前,还在等待幼子从外面归来,回到她膝边共享天伦。
阿婆对自己的谎言供认不讳,她当时并不在院中,而在寝房打扫,不意间听到井三郎和倪燕的谈话,两人起了争执,愈吵愈列,井三郎威胁将倪燕见不得人的“财路”告诉倪夫人,倪燕走投无路,索性以死相抗。
井三郎发觉倪燕中毒后,当场乱了阵脚,慌忙地央求阿婆为自己隐瞒真相。
事已至此,陈捕头并未责备阿婆的谎,她对倪家忠心耿耿,不过是想要保护倪夫人脆弱的心神罢了。
真相的重量,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
染血的雌雄双剑躺在棺木里,和逝去的人并肩,等待着被黄土永远埋葬。
陈捕头合上棺盖,叹道:“可惜,如此j-i,ng湛的剑术,从此便再无人知晓了。”
“我看并不尽然。”卢正秋从旁c-h-a话道。
陈捕头挑起眉毛,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卢正秋接着道:“昨夜在蛇王庙,你试图阻止井三郎自刎,你的态度与平时全然不同,你是不是你也在他的故事里?”
陈捕头怔了许久,才说:“唉,真是瞒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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