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可以阻止。
我们坐着那个移动宫殿出发,马车舒适得感觉不到地面的震动。两边有很大的窗户,遮光窗帘后镶嵌着能够抵挡高阶大斗师全力一击的魔法水晶,开始几天杰弗里一睁眼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不断向后掠去的风景。离开哥那萨领的中心城后,我就失去了给杰弗里当导游的能力,除了中心城和北方战线以外,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大部分时间杰弗里都在睡,以猫的形态或人的形态。他躺在软垫铺成的床铺上,或者我的腿上,轻轻的呼吸拂过我的手背,像一阵春风。人形时他不再收起耳朵,尾巴穿过改制过的衣物,柔软地挂在后面,我猜即使能变成人,收起耳朵和尾巴依然不太舒服。以前他不得不以隐藏维持自己的尊严,现在没关系了。
对我而言,杰弗里就是杰弗里。而那些只是过客的外人,他们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要是有看到杰弗里的人露出什么失礼的目光,我还是会挖掉他们的眼睛。
这事只发生了一次,杰弗里下车透气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当地打猎的小贵族,真是恶俗的桥段。要是我没有变成现在这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我大概会想出什么法子要他好看,打发旅途的无聊(也可能勃然大怒反唇相讥大打出手?我越来越不确定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了),不过现在,我没心情浪费时间,只是简单粗暴地把苍蝇拍死了事。
因为这桩扫兴的事情,之后杰弗里下车时几乎都变成猫形,为此那些人死十次都不够。
好在车窗水晶是单向的,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省去了大部分麻烦。马车里有魔法放音盒缓慢地播放着录好的乐曲,也有若干打发时间的藏书,能写东西打发时间的书桌,的确是个移动房间。杰弗里睡觉以外的时间,六成用来看窗外,两成用来趴在我腿上听音乐,剩下两成时间则写一些不让我看的东西;我则把十成的时间用于看杰弗里。时间永远不需要消磨,只嫌太过短暂。
杰弗里的作息越来越不规律,他在庄园中总是掐着点起床,有详细的时间表,现在那些东西都消失了。他变得越来越随性,写东西到一半一头栽倒,滚到地上,变成猫舔毛;在我身上趴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要求停车下去看看,诸如此类。我对此毫无感想,他高兴就好。
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走走停停,游览了许多地方,吃了很多见所未见的东西,走马观花地见过沿途风土人情。我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因而毫无感想。我像财宝旁边的石头护卫,沉默地守着杰弗里,让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几个月后我们来到了特莱郡,特莱郡北部的平原非常繁茂,花草众多。杰弗里难得地起了兴趣,灰色大猫在高到人膝盖的蒲公英花海中发足狂奔,横冲直撞出一条小径,无数白色的绒毛被他扬得在天空中乱飞。他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打了好几个喷嚏,在我脚下啪嗒躺倒,都没有爬上马车的力气。杰弗里灰白色的长毛中沾满了蒲公英白绒绒的种子,两者浑然一体,衬得他整个都胖了一圈。
我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鼻子,不慎吸入他身上的蒲公英,痒得也打了个喷嚏。杰弗里呼哧呼哧地笑起来,于是喷嚏打得停不下来。
春天的特莱生机勃勃,这一天杰弗里的兴致相当高,不断要下车,尽管他越发衰弱的体力并不能支撑他玩多久。他追逐蝴蝶,啃咬风信子,甚至企图在溪流中捕捉特莱银鱼,理所当然地无功而返,反而险些掉进湖里。杰弗里那一身长毛干起来很慢,他变回了人形,披着我给的大毛巾,只是依然不肯回车里。这时候太阳已经要下山了,我估摸着温度又要下降,决定回车上给他拿条厚一点的毯子。
杰弗里拉住了我,要我坐他边上。
“罗杰,看!”他说。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了夕阳正要落下地平线。我们面前的那个大湖一望无际,太阳就像要落进湖里似的。我没看出什么异样,也不想扫杰弗里的兴,安安静静继续看着。
“湖中银鱼,湖上碎金,竟然真的和书上写的一样。”杰弗里感叹,“你看落日……”
“像个鸡蛋,流黄的那种。”我说。
杰弗里便笑起来了,笑得要擦眼泪。有那么好笑吗?我虽然存心逗他,却没料到效果会这么好,多半因为今天玩得太累,杰弗里的笑点一并大跳水。他由猫化人,金丝眼镜被留在车上,这会儿没有眼镜遮挡,露出一双野兽般反射着光芒的眼睛,简直活泼得不像他。
杰弗里笑完,喘了好一会儿气,大笑对他而言好像也不轻松。他赤裸的身躯在晚霞中起伏,瘦得可怜,后背能看见凸起的脊椎骨。我摸摸他的头,他看着我,说……
他没说出来,因为我吻住了他。我不想听,而且知道他想说什么话——不是感同身受或者未卜先知,纯粹因为杰弗里面上的神情像极了之前他说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没有怨憎,没有悲伤,只有淡淡的遗憾与满足。杰弗里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他感激自己的命运,即使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奴隶主,时时刻刻不放下棍棒皮鞭,只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甜头,他也发自内心地为这点儿慰藉微笑。
他想说什么呢?还剩下多少寿命?没必要,我正把每一分钟当成最后一分钟度过,而在杰弗里断气的前一秒,我都不会放弃。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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