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回忆着和伦敦的对话,嘴上也没闲着,跟年轻的秘书爆料了不少他们圈子里真假难辨的fēng_liú韵事,逗得对方前仰后合。正当他把炮口对准德国并盘算着要极力黑上他们一把时,秘书扭头望见窗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率接近他们的城区俯瞰图,止住笑,迅速换上职业人士的脸孔:“曼彻斯特先生,我们要到了。”
“啊……”他机械地重复,“我们要到了。”
他心想,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点小事,休想让我哀嚎。
秘书背诵诗句的声音忽然在他脑中回放:“1942年不开辟第二战场……”
“啊啊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到了!”
脸埋进手掌,他长声哀嚎。
“您来得算是时候。温暖,日照时间长,景色好生活也比较热闹。再晚上一个月天就得转凉了。”
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梁赞轻快地说着,好像曼彻斯特只是一个趁着好时节远道而来的普通游客,她也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兼导游小姐,将开去的地方是某个热门景点而非莫斯科建在郊区驻防森严的私宅。她身着色彩艳丽的裙装,脸上画了淡妆,五官悠闲地迎着夏风舒展开来,看上去和许多欧洲有些年头的城市一般——不年轻也不老。
曼彻斯特点头称是。梁赞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略偏过头说:“您不必束手束脚,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就行了。莫斯科不会因为谈判对象谦恭与否来决定自己的姿态,过于小心翼翼说不定反而会惹他不高兴。”
“那么……我应该秉持完全的理性和他交谈啰?”
“也不尽然。那个人是依心情行动的,虽然不乏理性,要想说服他得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切入点。保持平常心,依您的步调进行就可以了。”车辆行至一座乳白色的三层别墅前,守卫检查过证件把院门从两侧打开。“到了。祝您好运!”
“比起你们的首都大人,您倒是偏向我这外人多一些……”曼彻斯特边下车边说道。
“他的个性确实不好应付嘛。再说,我跟他有过……呃,比较惨烈的往事。”
“是说……他用武力征服你们周边公国吗?”【注4】
“差不多。但从结果看,的确是我们能力不足输给他,才造就了俄罗斯的统一……至少我还是尊敬他的。”梁赞扬起脸,阳光越过郊野葱郁的森林照亮了她,也凸显出她原本藏在领子里的、距颈动脉很近的一道旧伤。“特使先生,我得回去了。您今天就在这栋房子过夜,具体事宜会有人帮你安排。”
他感谢梁赞一路上的照顾,然后被引进了客厅。据介绍,这座原木搭建的乡间别墅原是沙皇赏给某位红人的,革命后被收归国有,莫斯科搬到这里还是早春时候的事。莫斯科出来迎接时曼彻斯特定睛打量了一番,除了肤色有些病态的白皙,和几十年前那个优雅凛冽的沙俄旧都并无本质的差别。他也丝毫不敢因对方略微表露的疲态而松懈,毕竟他前两年在德军炸弹洗礼下差不多也只靠半口气活着,直到今年才勉强恢复过来。
英国特使与苏联首都隔一张桌面对面坐着,彼此无关主题地寒暄一阵,语声便随着傍晚斜射进来的阳光一起低微下去。他沉默地啜饮用骨瓷茶杯盛放的红茶,莫斯科则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小银匙,隔几分钟就添一点果酱进杯。
“伦敦居然没有来。”莫斯科用不像切入正题的闲散语调稍微接近了正题,“自从我国退出国联以来几年没见他,倒有些怀念他了。”
怀念他什么?刻薄的话语还是对赤色分子一视同仁的敌视?“他有棘手事务脱不开身,才由我来顶替。倘若您愿意聆听,我可以为您解释事情前后——”
“不劳烦您。实话说,您也该看出来了,我经过城下一役虽然断断续续休息了一阵,精神状态还不是最佳,细枝末节的事就算了,况且我对您并无不满。比起人选,有更重要的值得关注,”莫斯科放下银匙,低垂的眼眸映出漂旋的茶叶,“我听闻你们此次来访,不为和我国协商决定某事,而是通报一件业已决定的事。”
“不全是……但可以这么说。”
“通报决定只需发一封电报,为此大费周章地来访……不是好消息。”
莫斯科擅自就用肯定句下了结论,曼彻斯特却不能就此止步:“初听起来不算个好消息,但经过仔细研究后你们会改变看法。此事意在长远,而长远利益往往难以在短期就呈现。”
“那么我就等着洗耳恭听了。”莫斯科公式化的向他展露了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当然,是等填饱肚子以后。”
他们移步到餐厅用了晚餐。他的秘书和莫斯科的事务官也加入进来,从林业聊到近代城市工业化进程再聊到两国重工业的近况,“我自己的重工业大部都毁于轰炸了”曼彻斯特如是说,“但有许多同胞逃过一劫,国力基础没有动摇,这就足够了”,而莫斯科和他那言行慎重的事务官都对他的博大胸怀表示了赞赏。对于四个人来说,这顿菜肴过于丰盛到了铺张浪费的程度,而一两个不合口味的餐点也完全不影响他享受这一餐。尽管曼彻斯特心里知道,餐桌上的英国客人本来就是最容易应付的群体,不过他足以从中确认:苏联对盟友国的他们是上心的。
结果等餐盘一收,他之前烦恼许久的一个“不”字,只消两句话、没待他回过神就说完了。
但考验远没有到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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