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几乎哽咽,听罢邱杪觉得自己的心脏颤得厉害。邱杪张开嘴巴,喉结似乎在发抖,导致他发不出声音,他慌忙之中抓住了周弋的手。当见到周弋发红的眼睛,邱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下来。他点头,手却不听他的意识,舍不得松开。
可周弋终究是走进了病房。
当邱杪在视线模糊以前见到周弋消失在通道里,庞大的张皇笼罩住了他的心。他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跌跌撞撞往洗手间的方向跑。
一来到洗手池旁,邱杪立即干呕起来。他推开水龙头的开关,哗啦啦的水流冲掉了他落下来的几滴泪水。
这场泪到底是没有流成河,邱杪浑身发抖,直到关上水龙头也依然没停。他没有力气思考到底是怎么了,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变色得可怕的脸,难受得就地蹲了下来,紧接着,就这么跪到地上。
病房里出奇的安静,只有仪器嘀嘀的响声。周弋眼前的陆敖和以往任何一次见面一样,悄然无息。
车祸以后,周弋同样被送到这家医院治疗和手术,康复的过程中又多住了半年。那个时候,他每个月的20日都像他从前答应过陆敖的那样,来到病房看他,从未失约。北京的气候到底不适合养伤,手术结束后一年,周弋在大叻买下了别墅,在那里居住。他永远记得自己出国的那天。那天也是20日,周弋是下午的航班。
他抵达大叻时已经是深夜,行李刚刚放下,便接到陆敖母亲的电话,说陆敖病危,差点抢救失效。
老夫人在电话里声音哽咽,用乞求的语气巴巴地问周弋当时人在哪里,能不能回来看她儿子一眼。
她当时说的话,直到现在周弋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说,“不要以为他成了这样,就什么都不知道。他都知道的……他知道你在不在他身边……”电话的背景里,还有陆敖的老父亲一声声充满咒怨的念叨,“疯了,疯了。”不知说的到底是谁。
隔天周弋就回到了北京,连着三天的探视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陆敖的病房。等到确定陆敖彻底稳定下来,他才离开。
走以前,他对着面前好像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人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具体是什么,时间隔得有点久,周弋忘了,隐约记得有一句,是自己永远不会离开。
只是天不遂人愿,前些年由于周弋的腿伤复发,正巧又遇上那个月的下旬。他身在国外,自己尚且得留院观察,更别提回国。
那个礼拜,陆敖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周弋在两天后回国,从医生那里得知抢救成功以后,他的母亲在病床前揩着眼泪哭诉了一整夜,安慰儿子,说周弋真的是身不由己才不能来,让他一定要想得开。
太荒谬。这是周弋听说此事以后的第一个念头,偏偏这就是真相了。
陆敖究竟喜欢他什么呢?这问题从陆敖第一次向自己表白时,周弋就想过。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一方面对周弋痴缠,另一方面又总要和别人发生纠葛,似乎灵与肉总是要分开的。
周弋觉得陆敖身上蕴含着十分强大的力量。他对角色的领悟能力到了可怕的地步,不管周弋写什么,他都能演出来。陆敖能够把那些写在纸面上的人物活生生地展现在周弋面前,无论周弋写得多么偏离陆敖本身。
那时候,陆敖总是说,“只要是你写的,我都要演。”霸道得不近人情。
然而演员这么多,又岂能事事让陆敖如愿?
有时候周弋受导演和出品人之邀,写出来的故事着实不适合陆敖,制作方在选角时当然就不会往陆敖身上想。于是陆敖就爬到他们的床上,用自己的身体证明他可以成为任意一个人,态度乖戾而专注,执念可怕得如同鬼魅。
而且陆敖这个人演戏是体验派,演起戏来入戏得厉害,导致他一旦演和他本身相差太多的角色,就过不了正常生活,一部戏下来几乎没有一天能安心成眠。
偶尔周弋是怕了他,真就将角色照着陆敖的样子写了。每当如此,拿到角色的那段日子陆敖就会过得特别放松和开心。
他会充满了神智,胸有成竹地跟周弋说,“你迟早会爱上我。你会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一样。”也会像孩子一般天真,时时向周弋倾诉,说自己还是要娶一个妻子,一个宽宏大量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好让自己的父母安心。
周弋听到这样的话,除了觉得他太贪心以外,再没有别的感觉。陆敖这个人过得太任性也太蛮横,不像一个真实生活里应该有的人,这导致周弋总预见会有悲剧在他的身上上演。
没有想到悲剧真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落到了陆敖头上,那几乎是狠狠砸下来的,周弋在旁边看着,心痛不已。
夏星辰决定和陆敖结婚的时候,曾找到周弋,用无比确定的态度说,她一定能让陆敖回头。但陆敖怎么可能回头?他永远都是对的,从不认错——宁死也不肯认错,又怎么回头?
她应该想不到陆敖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所以才敢爱他。
周弋终于走到陆敖的病床边,在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其实在陆敖以后,周弋再没有见到有哪个人能够像他一样,精准地表现出他笔下的人物。
陆敖是不是就是为他而生的?这样一个奇思妙想,在周弋年轻时曾经一度盘桓于他的心头,那份得意让他如获至宝、沾沾自喜。
可当命运终究因为颠沛流离而闹得生活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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