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用黑乎乎的手背去擦脸。
叶海涛躬着腰来回看着他们,只觉得这几个孩子瘦骨嶙峋,伶仃可怜——他也是个做父亲的人,并且是个万分爱女的父亲,便伸手来要去摸一摸那孩子的头。不想,那几个孩子蓦然大叫一声,仿佛是见鬼一样地拔腿向前跑。
叶海涛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向前挪了几步。而那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突然停下来,也许是觉着叶海涛旁边只带着一个人,便壮了胆子从地上抓了小石头,就往这里扔了过来。
这石子扔的毫无准头,不过他几个孩子却声音洪亮、高低不均地唱起歌来:“贱骨头、狗汉奸,抽一抽、打一打,叫你阿敢做汉奸!”
叶海涛听到这曲子,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整个人都颤了起来。
亨利气得张圆了眼睛,顾不得去扶住叶海涛,盛气凌人地要上前逮人。那几个孩子是野惯了的,见情势不对,就拔腿分散跑到了胡同里去。而其余的人仿佛都没瞧见一样,只害怕殃及池鱼地快步走开。
亨利气急败坏地要拉住人,好问出那些大言不惭的小孩的下落。然而,叶海涛却猛地用拄杖敲了地面,吼了一声“亨利”,也不等他回过头来,便扭过头去气喘吁吁地要离开。
亨利被那一声怒吼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要教训人,急忙从后头跟了上去,在拉住叶海涛的手的时候,却被反手甩了一个耳光。
叶海涛红着眼眶,也不与他说话,径自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亨利先是愣在当初,一直到叶海涛重重地把车门给关上了,才大难临头一样地快步跑向前,慌乱地打开了后车门,乱七八糟地也跟着钻了进去。
叶海涛就坐在里边,屈着腰,将头抵在拄杖上,整个人还在发颤。亨利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见叶海涛一句话也不说,心里就犯悚。而他等了一阵子,也不知自己是哪里错了,只好糊里糊涂地伸手去缠住叶海涛的手臂。
叶海涛有些冷静下来了,侧了侧脸去看了亨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亨利不假思索地点头,垂下眼——尽管他是不明白的。
叶海涛以为他是在反省了,心中一软,拍着他的手,缓缓说:“亨利,我想把你教育成一个厚道宽容的人,而不是助纣为虐……意思就是——”叶海涛看了看对方湛蓝的眸子,忽然摇了摇头,又开口点头说:“那些孩子说的对,说的一点也不错。”
他默默捏紧了拳头,仿佛痛心疾首地喃道:“我就是一个汉奸。他们说的太对了、太正确了。”
第二十三回
囚徒
亨利这一天一直都在战战兢兢。
因为先前糊里糊涂就让叶海涛打了一个巴掌,而之后叶海涛又表现的有点要发疯的前兆,这不得不让亨利加倍小心,打一回屋子就时时刻刻地跟紧了叶海涛。
不过,叶海涛除了在车里喃喃自语,唠唠叨叨地自语自语一番之外,回到屋子之后,却又表现得正常无异——督促自己的功课,揉一揉黄毛的脑袋,然后下楼乖乖吃饭,也不提说要看女儿了。
亨利担心了一个下午,一直到过了晚饭,叶海涛径自上楼之后,他才总算松口气。
一般来说,叶海涛若是要闹脾气的话,一定会绝食不吃东西,要么就摔点东西撒气——这都是古谷川在短时间内慢慢惯出来的坏毛病,而叶海涛作为年近三十的成年人,这样的举动并不是出于任性,而是因为,他病了。
这病是心病,古谷川却不打算让叶海涛完全根治,甚至满心希望叶海涛一直这样病下去,往后的日子非得依赖自己才能过活。
亨利见晚餐时间过了,将军还没现身,心里便怀疑将军今晚也许不会回来——最近也不晓得是在忙些什么,古谷川时常不见人影,一直到隔天一早才忽然像鬼魅一样现身。
亨利蹲着抚摸黄毛,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就微微红脸扭下头,用力地揉一下这条胖口,无声地笑起来,接着便蹦蹦跳跳地回到自个儿的房间里去。
前些时候,叶海涛当上一个小经理,连带亨利也跟着高升了。他虽然还是住在这公馆角落的下人房里,不过那可是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光景——房间外头有烧炉子,连接着澡堂,洗澡有热水可用了不说,房间里还放了一张舒适的大铜床,上面垫了散发着清香的软垫。
亨利去扭开水管放水把自己里外都冲干净了,换上了柔软的睡袍,然后鬼鬼祟祟地从床头翻出了个玻璃瓶子的香水,小心翼翼地在脖子处喷了两下,又用双手去擦了擦,放在鼻子那里用力地闻了闻——他荡漾地笑开了,自我感觉颇好。
然而,亨利才刚打开门要走出去,忽然一个黑鸦鸦的东西压了过来,用力地捂住他的嘴,两个人毫无预警地往后栽倒在地上。亨利睁大眼看着上头,七手八脚地挣动着,来人睁着那小虾米似的眼睛,也乱七八糟地要去扣住亨利的手,最后才放弃似地爬起来坐在地上。
亨利也跟着一脸警戒地坐起了,眼里带着疑惑地看着藤野平。
藤野平这半年身子也迅速拔高了,现在看过去已经像个小青年,不过他那皮肤晒得太黑了,连五官都人给分辨出来。
藤野平现下一身灰绿的旧军服,皱巴巴的还沾了泥,肩上还黏着几片叶子。他先把头上的铁壳帽子摘下来,接着又爬起来主动地去倒水来喝,不断地说着“渴死了饿死了”这样的话,好容易从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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