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早些歇息。”
李崆悬不置可否,就着火边便躺下了。
沈钺等了片刻,见他呼吸渐缓,遂起身出了山洞。
银辉遍洒大地,今夜的月似乎亮得格外不寻常。沈钺循着记忆,来到先前见过的溪边,长长呼出口气,雾气在月光下蒸腾,消散。
数九寒天,几乎滴水成冰,沈钺忍耐地将已粘黏在伤处的长裤撕下,带起一阵钻心的疼。他沾着水将手指缓缓伸入,留在内里的□□早已凝结成块,费了许久工夫才堪堪清理干净。
便是这时,沈钺双耳微动,手中物事已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掷出,挟着呼啸寒风袭向来人。
那石片锋利如刃,在宣和喉前三寸之处,被他稳稳捏在指间。
沈钺头也没回,将衣裳穿起,越过宣和便欲回去。
——却被紧紧扣住了肩膀。
宣和低低笑了声:“你在怕什么?”
“还是你忘记了,再荒唐的事你我都做过,还怕这个?”
“嗯?——萧策?”
沈钺倏然转身看着他,眼中沉冷冰霜刹那化作滔天怒火。
月光下,离他近在咫尺的这个人,眼眸黝黑且深邃,唇角含笑,温柔而和煦,却偏偏让人觉得不真实。
“是你。”沈钺压抑着怒气,沉声道。
宣和短促地笑了声:“是我,我说过了,哪一个都是我。”
沈钺定定看着他,心下总算明白了这望月之夜的特别。
“你记得?”
和尚不置可否,只问道:“你在做甚么打算?”
“你记得?”沈钺紧紧盯着他,重复问道,语气已是压不住尖锐怒意。
宣和与他对视,轻轻一笑,温和道:“你记得的,我才会记得。”
沈钺不再开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紧盯着他,过得片刻,他的唇角缓缓勾起,那笑容冰冷森寒,没有半点温度。他道:“师父不如猜一猜,我在做甚么打算?”
宣和抿唇不语,四目相对,一人心底惊涛骇浪怒焰滔天,却不允许带出半分示弱,一人无波无澜仿佛游刃有余,然而面对宁为玉碎的果决独断,却也终是隐忧渐起。
争锋相对的压抑气氛一触即发,谁也没有先开口。良久,宣和忽地近前一步,几乎与沈钺呼吸相闻,他笑意温柔,轻声道:“不想要,还是不想给?你在骗谁?”伸了手,竟是欲探前抚上沈钺脸颊。
沈钺瞳眸蓦地一紧,呼吸倏然沉了沉,手下却迅如疾风,一刹那翻掌为刃,厉风叱咤,指间恍若挟着寒刃,戾气逼人,瞬息便如游龙回旋,妙到颠毫地隔开宣和臂膀,手指已抵在他颈间。
宣和缓缓垂眼,看了看颌下那一线菲薄锋锐的石刃。眼前少年偏头一笑,那模样惫懒而无谓,眼底却尽是暴戾的寒意,沈钺柔声道:“不如师父再猜一猜,这个时候的你,有没有机会从我这石刃下安然遁出?”
宣和看着他,唇角轻忽笑意渐渐淡去,终于开始正色打量这个少年人。
沈钺眸色锐利,冷冷一笑,嘲道:“师父是艺高无畏,即便修为全失,只怕也视苍生为蝼蚁,何况一个我。”
言毕,他再不欲多作纠缠,随手将那石片抛在身后,转身回了山洞。
不是不想要,不是不想给,只是从来不是对的那人。
沈钺倚在石壁上,只觉通体发寒,直令他冷得锥心刺骨。
宣和记得,可也仅仅只是记得,于他而言,只怕那一场场颠倒的梦境,更像是旁人一段笑谈,半点也不会感同身受。真正陷落在百年前,那些不可自拔的贪嗔痴妄之中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翌日,三人回去市集之中,李崆悬与二人分道扬镳。
沈钺与宣和回了先前落脚的驿馆,收拾行李,并歇了一晚。第二日,宣和来到沈钺房中,只见得桌上茶盏镇着的宣纸,其上寥寥数字,冷漠的告别——那人孤身返程,回了燕国京都。
第18章 前尘往事
沈钺牵着马,并不急着赶路,天色阴寒,雪化之后,路途变得泥泞湿滑,不堪行走。
这是他离开后的第五日,宣和并未回身追来,一如他所料。
那夜过后,他思量了许多,过往种种浮上心头盘桓不去,令他直觉宣和远行所图,不只是如他所言,为了寻回过往记忆,驱散心魔。
他说不出甚么感觉,只是看到望月之夜,修为尽失的那人,他没有半分安然无害之感。那分明应当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既无妖魔之力,也无佛家真元,却偏偏让他觉得危险,比起平素那个无心无情的和尚,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本能地戒备万分。
真正的……贺君倾,可是那般心性?到如今,他已隐约有了答案。
数日前,李崆悬道别之时,曾仔细问过他关于师祖之事,彼时他并未深想,然而过后,将这其中曲折的蛛丝马迹归拢起来,却是细思恐极。
当初他甫一梦回旧事,宣和便要他随之远行,因他们命魂牵缠,那人已然是有了些许记忆。其后,宣和一路追踪那堕入魔道的妖狐,他却半点也不知晓。蹉跎一整年,终于将那狐妖魔体收伏,可除了妖阵里那一遭,宣和竟再无其它异样。
既未彻底驱散,魔物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降伏的?却又为何没有再兴风作浪?宣和曾言他只是意欲想起过往,那么远行这一遭岂非多此一举?师祖的封印,李崆悬的怀疑戒备,所谓的修行……重重难解之谜,如今全然着落在宣和之身,可沈钺已经再没了探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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