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也不会离开的,我要替她继续照顾娘亲。还有……庄大哥,请你收下这个,”三姑娘递给他一个帕子,帕子上绣了“翟”字:“她一直想为你完成一幅刺绣,只绣了一半,所以我想要用她的手,替她完成,把这份心意传达给你。”
庄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脱口而出一句:“绣得真心不错……”随即小心翼翼地叠起手帕,收入怀中:“啊……谢谢。”片刻缄默,他仰头一声感慨:“三儿能遇上你,真好呐……”
一心想娶三姑娘的富商本是打算说服姚大娘一同迁出村子,姚大娘却铁了心安土重迁,她说:“我一把老骨头了,生在这个村子,也要落叶归根到这个村子,你们不用管我这个老婆子了,要带就带三儿走吧。”
村里的人都知道,三姑娘这一嫁,家中就剩老母,无人奉养。以三姑娘为人轻佻的性情,倚门卖俏,若若真是嫁了普通人家,红杏出墙更是十有八九。可人家福多命好,能嫁个富商攀了高枝儿,未尝不令人羡慕眼红。如此一来,村中东邻西舍无一不以为她会忘恩负义,弃母而去。
你且走吧。姚大娘隔着门扉,在屋里说到。
我意已决,不可改矣。三姑娘跪在院里回答道。
立志不嫁,她一跪就是整整一天。
夜里下起了绵绵的细雨,远远的,有个身影在看着她,穿着翠蓝夹四季花团的裙子,俨然是个俏丽灵动的姑娘,她撑着伞走到三姑娘面前,为她遮挡住雨水。
三姑娘抬眼,怎么?为了留在庄大哥身边,不惜换了身体?
你怎么知道姑娘问。
嗅出来的。
你是谁?
我是三姑娘。
你不肯离开,是为了阿叔吗?
不,是为了三姑娘。
那么,你是谁?
我是三姑娘,又不是三姑娘。
以前的三姑娘是位温柔得如水一般的女子。
几年前,三姑娘在河边浣衣时,救过一只后腿受伤的白兔,那白兔是一只兔精。
它遭一个猎户追捕,后腿中箭掉入水中。身体随着水波沉沉浮浮,等意识再度恢复时,睁眼一看,自己竟然在岸上,残留的箭杆还深深扎进皮肉里,一动就是钻心的痛。三姑娘屏住一口气,紧闭眼睛用力一拔,箭杆便离了兔精的皮肉,抽出来撇在地上。
后来,白兔痊愈,化作人形,时常偷偷到三姑娘洗衣的河边寻她的身影。
想要道谢,又不敢开口,怕唐突了恩人。
终于,数日后的黄昏,河面波光粼粼,泛着金灿灿的光。三姑娘察觉到了跟随她多日的身影。白兔欲逃离,三姑娘却在她身后挽留:我知道你在那里多日了,想必是有什么苦衷,不然也不会徘徊至今不肯离去。
如此,二人相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时日一久,二人时常促膝谈心,长此以往,情同姐妹。兔精虽生性放浪不羁,性情亦有些轻浮,但心肠仗义,而三姑娘恬静温婉,平易近人,两人性情彼此相反,却相辅相成。
直至一日,兔精迟迟不见三姑娘露面,向山下三姑娘的住处一路寻去,在河边发现了她的身影,失足落水已经溺死。
兔精心痛不能自已,她像丢了魂一般坐在三姑娘常常洗衣的地方。
光风霁月,她思绪万千,就这么呆坐着整整想了一夜。
翌日,公鸡报晓,姚大娘听见栅栏外有人叩门,拉开破旧的木门一看,责备中饱含着担忧:“三儿啊,你昨天跑去哪里了?”
“娘、娘,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如此,外人虽道三姑娘为人佻薄,却不知其中的缘由。
此时,兔精依然跪在院子里。
替她撑着伞的,是换了身体的柳晋,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静静地。
再度开口,此刻跪在院里的兔精语气里充满不屑: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不是的……我在阿叔面前……说了你的不是,所以为当日的出言不逊道歉。”
兔精抬眼看了看为她撑伞的姑娘,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正是柳晋,于是不做声地收回目光,轻言道:
“因为三姑娘喜欢庄翟,我才嫉妒你,我不想看到她喜欢的人被一个呆头小鬼抢夺去了。”
“没有谁会愿意拖累他在意的人,也没有谁会愿意束缚他在意的人,三姑娘也是一样。如果、如果她还活着,不会希望你因为她的事情而困扰。我想……三姑娘在意的不仅仅是阿叔,她更在意的……是你。”
隐隐的抽泣声传入耳内,柳晋低头看着她抽动的肩头,只见兔精取下了那根簪子,捏在手心里,小巧的木簪上面有一簇橘色的小野花,她盯了许久许久。雨点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如此清晰,顺着伞骨汇成小股水流滴答而落,顿时,她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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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十一)
? (十一)
庄翟又等了一日。
翌日,回来的不是柳晋,而是一位陌生姑娘的脸孔。
姑娘推开面前的一带木栅,庄翟盯着她迎面走来。
她看着他,依旧是洗得褪色的褐衫,脚上还是一双不变的草履,再次见到心念的人,眼泪聚在眼眶里,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她一开口就叫出了这样的称呼:“阿叔。”
庄翟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臭小鬼!我叫你不要去潋滟湖不要去潋滟湖,你倒好,非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阿叔怎么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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