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数落儿子不该如此轻信,将来惹祸上身。
可是姜无忌却越发发现这无名青年的好,他担水劈柴煮饭洗衣——都不会,但是,只要有人教他一次他便可以做得很好,何况这青年虽然美丽却没有造作的女儿气,举手投足自然磊落,入得厅堂下得厨房,是一等一的好人品。
如果是女人就好了,姜无忌不止一次感慨。
又几日,姜无忌将新硝好的狼皮拿到城里去卖,他爹嘱咐他顺便到妹妹家里看看,捎些山货。
姜无忌进城偶遇朋友耽搁了些时候,将事情办完到妹妹夫家已经是日暮西山,天眼见黑了起来。妹妹家人自然挽留他住一夜再走,天这时又不争气地下起雨,大青山那边更是黑云深锁,饶是姜无忌这样的猎户人家也不敢轻易走动。这一夜便只好留宿在妹夫家里,内心不免惦记着家中二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这日午后,姜猎户敲了敲他那条残了的腿,抬眼望天,心里知道要来雨,傍晚的时候儿子还没回来,他便晓得人是留在山下城里了。
他站在种了几侏菊花的篱笆前眺望天边的云彩,一只燕子从他身前掠过。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今天家里只有两人,你晚饭想吃什么?”
姜猎户没理他,跛着脚回到屋子里,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一关。
姜猎户打定主意避开那人,宁可一夜不吃饭,可是晚饭时间一到,门就被轻易地推开了,那人把饭食端进他房里请他吃。
姜猎户忍无可忍,转身出了自己的房间,拿起那把唯一的破竹骨伞,一瘸一拐地走进雨中。
惹不起躲得起,他决定这一晚到山上的小屋里去睡。
那边厢,姜无忌晚上和妹夫推杯换盏,起了些惆怅,便将近日来的遭遇同妹夫讲了。
他妹夫也读了几年的书,皱眉道:依大哥讲竟是个绝世的美男子?而且来路蹊跷,又在家中洗衣做饭劈柴喂马,莫不是——
姜无忌追问道:莫不是什么?
妹夫道:大哥以前可曾放过生?
姜无忌傻了眼,半晌道:你是说——
妹夫道:我也是胡诌,神鬼怪力不足谈也。
姜无忌搅尽脑汁,突然听一旁弄孩子的妹妹呀了一声道:哥哥你不记得我五岁上,爹爹捉了只小狐狸回来给我玩,我只当长毛的就和兔子一样是吃草的,结果那畜生被我养得半死,还是你向爹爹哀求放了那小畜生。我依稀记得当年那东西走之前回头看了你一眼。
姜无忌想了想道: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只是看没看我一眼着实没印象。
妹夫一拍掌道:是了!这蹊跷的美男子许是那灵狐报恩。
姜无忌被唬得将信将疑,不知做何打算。
山上的小屋是猎户们进山时的落脚处,简陋得很,在这淫雨天气里更是湿寒透骨,那伤腿打熬不住疼起来,姜猎户忍着痛蜷身睡下,半夜里却在一阵异样的感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身在家中自己的床上,身上是厚实温暖的棉被,屋子里还升了炭火暖洋洋的。雨打在窗子上啪啪地响。他一扭头发现身边还睡着一个人,一个他躲避不及的人。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昏聩到做了如此触感真实的梦?还是刚才山中小屋的一幕才是梦?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姜无忌一夜未眠,他心里不安,越想妹夫的话越觉得冷,倒不是真的认定了无名青年是狐仙,可是他确实到处透露着古怪,万一他真的是——那爹爹就是当年害他的凶手,难怪爹爹同他两看相厌,那么今夜只有爹一个人在家,岂不是——糟糕!
姜无忌腾地从床上跳起来。
那人拉着姜猎户的袖子无声地看着姜猎户。
姜猎户冷声道:你点了我的穴把我带回来的?
那人说:雨夜风寒入骨,我怕你的腿受不住。
姜猎户道:我的腿与你何干?
那人低头半晌道:你认得我吗?
姜猎户道:你是我儿子救回来的煞星。
那人道:我长的什么样子?
姜猎户的眉毛抖了抖道:奇怪,你自己的样子自己不晓得还要别人来告诉你吗?
那人道:不瞒你说,我——得了怪病,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只听别人说我长的好,却不知是怎么好法。
姜猎户冷哼道:我只觉得你面目可憎。
他不愿意再做纠缠,站起身来就走。
那人急了也不知怎么个身法就挡住他的去路。姜猎户走东他也走东,姜猎户走西他也走西,成心不放他过去。
姜猎户站住冷眼看他,“你倒要怎地?”
那人道:告诉我我的样子就好,我不为难你。
姜猎户道:我若说不,你又如何为难我?
那人无语,姜猎户抬腿欲走,那人干脆抱住不让走。
姜猎户气得老脸通红,他一个爷爷辈的人,三更半夜被一个漂亮男子抱个满怀,传出去怎么做人!忍无可忍手上运了真气推将出去,可是那人却纹丝不动,他的真气一碰到那人的身体简直入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姜猎户僵住了,不祥的预感滑过心头,突然一个冷战,“你到底是谁?”
那人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姜猎户猛地一推,这次那人被他推开,他自己也向后倒了几步,跛足站立不稳,跌坐在床上喘着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还恐惧的粗气。
那人看着他,一步步挨过去,惊喜道:你看到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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