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咱们都在这忙死了,他倒好,还有闲情去看戏!”
正桓摇了摇头,双手笼在袖子里。正兮安慰着正光进到正厅里去了,他从门口张望进去,正好看见他们一路消失在轿厅后面。他忽然有种模糊的感想,这座老宅子就像一只臃肿丑陋的怪兽,那黑洞洞的大门就是它的嘴,随时将把向它靠近的人吸进去,吞吃掉,碾碎了,最后连骨头也不吐出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正找您呢!”童仆从厅门探出了头:“说是上菜的顺序再请您看一下!”
“好,就来。”他打消了奇思怪想,醒了醒神,快步走过去了。
一直忙到了晚上,总算在厅里摆起了六张圆桌,满满的全是菜肴。五叔家占了一桌,四叔七叔各两桌,正桓正兮两家夹着正清两兄弟又坐了一桌。正远挨着夏殊言,各自交换了学校情报,两人年纪相仿,谈谈说说的倒也开心。
正远剥了个橘子,掰开一半给夏殊言:“我刚要去南京呢,你怎么就回来了。”
夏殊言毫不客气,接过来就吃:“去南京正好和三哥一起,难道你不愿意么?”
正远一皱眉,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不愿意,但你不知道,他这人背地里可啰嗦了!管着梦卿还不够,连我也要管的。你呢?六哥难道不管你么?”
夏殊言吐出一个橘核,得意洋洋地道:“我哥才不唠叨我,他听我的。”
正远一听,立刻露出羡慕的表情,叹道:“哎,你可真幸福!”
两人一阵交头接耳,嘴里片刻不闲,面前很快地冒出来一大片果皮瓜子壳。又过了十来分钟,正乾终于带着姨太太进了门,等他二人最后入了座,正桓便吩咐厨房开席。照例的,动筷之前要由他起头。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面对这样大而繁杂的一家人,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他噙着酒杯起身,面无表情的环顾四周,道:“感谢各位这一年的辛劳,来年也请多多照顾。各位叔叔婶婶,请罢!大家请罢!”
他刚刚坐下,就听见四奶奶一声冷笑:“我看是够辛劳!有些个人!怕是忙的连自个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明明离得不远,一年到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平时我们请都请不来呢,今天可好,蓬荜生辉了!”
她话音刚落,席上一多半的目光都转了向,利箭似的扎在夏正清身上。他本就肤色苍白,这时更连最后一点血色也褪了个干净。夏殊言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大有一踢凳子就要上去拼命的架势,夏正清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委屈得直跺脚,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正桓瞧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夏正清是应了他的邀请才来,四奶奶这几句话,明面上是针对夏正清,实际也是打了他的脸。他正思忖着也许该自己说上两句的时候,却见正兮忽然站了起来。
“四婶说的对,是我忙昏了头。”他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道:“总想着回来看看,可总也抽不出时间,实在抱歉的很,请各位多多原谅。淑萍,来,咱们敬四叔四婶一杯。”
淑萍一笑起身,陪着正兮向夏仁夫妇敬了酒:“还要谢谢两位照顾正远呢!”
夏仁对于这个侄子多少有些顾忌,尤其淑萍还是个有些地位的官家小姐。在心里盘算过一番之后,他笑模笑样地拿起杯子,一仰头喝了个见底。四奶奶还在一边咬着牙磨蹭,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喝了。
正兮回到座位上,夏正清感激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了一句:“谢谢三哥。”正兮摆摆手:“不用跟我客气,四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三分钟不骂人就浑身难受。跟她较真,那不值得。”果然四奶奶转而将目标转向了坐在一边的六小姐:“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成皮球看你还能不能嫁得出去!” 两人听见了,也就相视一笑。
正兮忽然发现自己从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六弟,从前他就觉得他不像尘世里的人,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他情不自禁的握上了他的手,像是要确认这个人的存在。冰凉瘦弱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脸上有了点血色,倒也没有把手抽回。
珐琅瓷的酒盅满了又空了,下人来来回回的走。夏殊言还在跟正远说个不停,夏正清揉了揉太阳穴,那里像隐藏了一颗心脏,一跳一跳的撞击。他酒量很浅,勉强喝了两杯,已微微有了醉意。起身走到天井,刚想喘口气,冷不防黑暗中亮起一点星火,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六弟,好久不见呐!”来人笑着说。月光照在他脸上,夏正清皱起了眉。
“二哥。”他后退了一步。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二哥。”正乾定定瞧着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叫你来你不来,大哥一叫你倒来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不待夏正清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也难怪,从前我就待你不好,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但……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夏正清淡淡地道:“我没有不想见你。”
正乾冷笑道:“你不用假惺惺!”
夏正清道:“二哥,你喝多了。”
正乾忽然红了眼,蓦地冲上来,揪起他长袍的前襟,发了疯似的拼命摇:“你……你总摆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所以我才讨厌你!现在是,从前也是!无论怎么揍你,你他妈就是这样子……这样子看着我!”
他语无伦次的大喊,仿佛要吼尽埋藏在心里二十年的声音:“在我面前装什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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