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对小广道:“哈哈,我大哥,这些天大家都忙,好久没见着了,小广,再那个酒杯过来,我们兄弟一块儿喝点。”
枯云摆了摆手,小广很快就拿了个玻璃酒杯,一叠新鲜瓜果进来。
枯云早已摸清了尹鹤的脾气,他恐怕是到老都脱不离“面子”这两个字了,无论在谁面前都还要维持着他那套自己是伤心过度才自行离开了尹家的谎言。
反观尹醉桥,他对尹鹤爱搭不理,进了偏厅,择了个舒服的沙发靠椅坐下,并不说话。枯云清清嗓子,喊了尹鹤过去继续喝酒,他开了个头讲一部最新上映的好莱坞电影,尹鹤是个外国电影通,说起电影来那是有用不完的热情,枯云投入地听着,尽量不去注意那冰块似的在屋里散发冷气的尹醉桥,但他实在是安静得太过引人注目了,枯云终归还是没能忍住,瞧了他一眼。尹醉桥正低头点烟,几根又白又长的手指拢在一块儿,手指尖被火苗照出了点肉粉色。
“你看什么?”
尹醉桥毫无征兆地开口,枯云吓得不轻,按了按胸口,看回尹鹤,问说:“然后呢?女主角接着怎么样了?”
尹鹤道:“密斯特枯,您这神游的,我故事都讲完啦。”
枯云干笑着,塞了两颗葡萄进嘴里。尹鹤放下了酒杯,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好好好,那我送送你。”枯云巴不得能找个借口离开了这间屋子。
尹醉桥却道:“老四,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枯云推着尹鹤出去,尹醉桥和尹鹤同桌,那得多尴尬啊,晚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光临,他这不是诚心给尹鹤添堵吗?枯云遂说:“哪有客人再找客人的道理,走吧,密斯特尹,我们走。”
尹鹤笑着同尹醉桥挥手:“大哥,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大家都很挂念你的,我今天是真的还有事啊。”
枯云小声嘀咕:“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他将尹鹤送到了马路上,看他坐上了黄包车才往回走。不料才踏进黎府前院,抬眼就见到了阴魂不散的尹醉桥。
枯云问他:“你也要走啊?”
“你和老四关系不错啊。”尹醉桥说,嘴边是抹轻蔑的笑。
他笑的时候不是轻蔑就是不屑,不说话的时候不是冷漠便是倨傲,枯云从来不爱这些表情,在尹醉桥身上他根本找不出任何讨人喜欢的地方。
枯云关上了大门,轻轻道:“还好。”
他往屋里去,想想进去了又得和尹醉桥独处,既没劲,且怪吓人的,枯云临时改换了方向,绕去院里的一张藤椅子上坐下。尹醉桥这回没跟过来,他一停一顿地拄着手杖消失在了大门后面。
暮霭低垂,晚风拂面,伴有醉意相佐,枯云迷迷瞪瞪,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靠近他的有一株白桂花树,枝头上簇拥着云堆似的小花,枯云浅浅睡了不知多久,醒转时仿佛天降大雪,落了他满襟的碎琼乱玉。枯云拍拍衣服,他沾了一身淡雅的桂花香,黎宝山后来在饭局上见到他时还拉着他讲悄悄话,开他玩笑,问他下午是掉进了哪里的脂粉堆,混上了这么层好闻的体香。
这晚出席饭局的除了黎宝山和尹醉桥之外,其余人等全是从南京过来的高官,里头有位陆军署的范儒良还是尹醉桥从前在军校的同班同学。枯云听两人谈话的意思,尹醉桥自从负伤之后就与同学们都断绝了来往,时隔多年和范儒良再见,他也看不出尹醉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抽烟,嘴边时而有点笑意,时而又很淡漠,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他蹦出一位同学的名字,范儒良再详解一二那同学的经历下落。
他们那一届的毕业生大多都参了军,有的战死沙场,有的和范儒良一样毕业之后就跟着国民军东征西讨,如今不少都在国民政府的军队,警察部门做事,还有一小部分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不是还在地方军阀混吃等死就是流亡去了越南,缅甸。
范儒良穿一身军装,讲了许多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张老照片,对尹醉桥笑道:“知道要来和你碰头,特意翻了这张照片出来,我可还记得拍这张毕业照之前老梁找你干了一架,你那两拳下去害得他脸上挂了彩,搞得他脸上好像长出了块胎记!哈哈!”
尹醉桥笑笑,敬了范儒良一杯酒,他们的毕业照在桌上众人间传阅,到了枯云手里,他随意地一眼扫过去没能认出尹醉桥,只注意到三排制服青年里站在第二排正中间的一个青年人,他的样貌出众,昂首挺胸地站着,既有青少年人的活泼朝气,又有份战士的英姿飒爽,他还笑着,笑得眼睛都亮了。
这第二眼,第三眼看下来,枯云隐约觉察出他眉眼间的线索来了,他不太能确定,小声问黎宝山:“这是尹大公子?”
黎宝山凑过去看,笑说:“大公子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变过。”
枯云不敢苟同,吐吐舌头,把照片还了回去。他没想到尹醉桥脸上竟还展露过这样的表情,他穿制服的形象枯云还是很愿意再看看的,起码相对比之下,他那时还颇具人气,活人的气。
饭后黎宝山照常在大客厅里摆开了赌局,枯云硬是挤到了尹醉桥那桌和他打麻将,两人坐对家,激战十来圈,枯云撑着脑袋,哈欠连连。他掐着手指头数了数,尹醉桥已连着四天天天都来黎府吃饭消遣了,特为提防着他,枯云这四天没有一天不是陪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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