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爬上十来米,腿肚子就能发抖。
单军上去过。却没和任何人说。
没有人知道他爬到过顶上,连王爷也不知道。
现在,他带着周海锋,从水塔内部中空的楼板爬上,在最后的二十米,是在水塔外围光溜溜的墙体上,抓紧铁围的简易护栏,在高空的大风中,踩着悬空的铁板,凌空爬上高高的塔顶。
当周海锋站在了顶上,被大风吹拂,眼前打开了一个豁然天地,整个城市都在脚下。
璀璨的灯光在脚底飘浮,远处巍峨的群山,江面上大桥流动的灯影,如同横卧的光带,头顶藏蓝色的天幕铺着厚厚的云层,流动的云的飘动,都近得伸手可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有这样的美景,在这里俯瞰,宏大的军区大院也变得如此渺小。
“心里有不痛快,就跟着我喊!”单军抓在扶栏上,支出半个身体,向着脚下的整座城市,向空中大声嘶喊,喊声凌驾在城市的上空。
周海锋抓上栏杆,并排站在他身边,也放开喉咙纵声呼吼,他们痛快无忌的吼声穿越高空,被风吹散。高高的塔顶,凌空的栏杆上,两个年轻的男人嘶吼着,喊叫着,周海锋憋挤在胸中的东西,都在尽情的嘶吼中发泄、随风散去。
“痛快吗?”单军转过脸,风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散。
“痛快!——”周海锋重重呼出一口气,舒展了眉头。
世界在他们的脚下,胸臆间是无尽的豪情,这个空中的高台,远离地面的高处,他们仿佛拥有一切,远离了忧愁烦扰,只有肆无忌惮的年轻。
“你是这院儿里第二个上来的人。我从来没带别人上来过。”
坐在塔上,单军说。
他告诉周海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瞒着所有人爬上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知道了这儿铁定要被彻底锁上,当单军第一次站在这里,像刚才这样嘶吼时,他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
“是个好地方。”周海锋坐在这里,像坐在空中,被盛夏的风涤荡着心胸。
单军说每年国庆节放礼炮,别人都涌向房顶去看,他一个人偷偷爬上来,在这上头站着,满城的礼炮焰火都能看见,四面八方同时放起,像个360度环绕的超级影院,满天都是砰啪爆开的烟火,那才叫震撼,壮观。
“可惜,只有我一个人。”
单军回头看着周海锋。
“今天,我不用一个人看了。”
“你想干吗,”周海锋一愣,“在这儿放焰火啊?”
“想让哨兵上来抓咱俩啊?”单军笑了。
周海锋也笑了,笑容又渐渐隐去,心里的事压上来,他沉默了。
单军看看他,站了起来。
“听广播了吗,今晚上有流星雨。”
那天的气象预报,说这晚上有个什么座的流星雨,会有密集的流星出现,有很多人专门跑到空旷的地方等着看,那是广播里说的。
“听说,对流星许个愿,准灵。”
周海锋一愣,明白了。单军带他上来,原来是看这个的。
“你还信这个?”周海锋失笑了。什么流星许愿什么的,那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单军邪气地一笑。
“还流星,就这天气,恐怕是白上来一趟了。”周海锋抬头看看天空。天公不作美,这是个阴天,云层很厚,什么也看不见,别说流星,就是颗不流的星星都看不着。
“你就说想不想看吧。”
“想啊。”周海锋看他想干吗。
“想就行。看着啊。”
单军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上。
他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头卷起红光,单军胳膊一抡将烟扔向了天空。
烟草燃着红色的火星,高高地划过天际,拖曳着红色光弧,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微弱却明亮的弧线,瞬间擦过了夜空,落向下面的水塘。
“许愿了吗?”
单军回头看周海锋,痞痞地坏笑。
“尽管许!还多得是!”
烟盒里的烟,被一根根点燃,打火机的火光中,充分燃烧的烟头,被单军一根根抡出去,在苍茫的天空划过道道红色的轨迹,像接连的红色流星,擦过天际。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看到塔顶的天空,他会看到一个个异样的光点,在天空闪过,那是烟头组成的流弹,是只属于这一片天空的流星……
单军掏出烟盒里最后剩下的十几根烟,将它们并着头一一点燃,向天空扔了出去,十几道光弧在空中拉开,如同燃烧的箭矢,在短暂的刹那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单军的容颜,照亮了身后周海锋明亮的眼睛。
背后是划落的光弧,单军向周海锋走来。
“我的流星,一定灵。”单军低声说,轻抚他的脸。
周海锋却没有回答,单军只看见了夜色下他的眼神。
最亮的流星,落在单军的眼里。单军的心口,像被火星灼烫……
他搂过周海锋,唇舌四合……
在高高的水塔上,在阔大的天幕下,他们幕天席地地拥吻,没有顾忌,没有掩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在军区大院的穹顶,他们像所有可以向世人宣告的爱人一样,吻得放肆,狂烈,而坦荡……
那个烈阳伴随着知了声的炽热的夏天,成了单军生命里最难忘的时光。
这个军区大院,单军从小生长,每个角落都熟悉透了的地方,现在却遍布着秘密。他和周海锋之间的秘密。这秘密留在了很多角落,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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