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斑驳而温暖的旋律响起的那一刻,江秋尽抬眸看向林栖,却发现林栖也正默契的看向他,眼睛漂亮的像藏着浩瀚星河。
薄暮时分,黄昏暧昧的光线让这个有些清冷的房间显得有些温暖静谧,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剩下舒缓治愈的歌声。
江秋尽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问道:“这首歌叫hey jude,对吧?”
林栖翘了翘唇角,轻松道:“对,1968年发行的。”
对于林栖来说,收集黑胶唱片就像是在收集曾经的音乐记忆,因为黑胶唱片几乎涵盖了一个世纪的音乐记忆。黑胶唱片、cd这些曾经的音乐载体即使退出市场,也还是一个时代的情怀。
每一次播放,都是在读取过去的记忆。
林栖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他爸爸的书房里,在他八岁那年,他爸妈离婚之后,他爸爸的助理放给他听的。
林栖曾经很不理解他的父母,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将那么小的自己一个人扔在国外,他甚至质问过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别的联姻家庭一样维持表面和谐,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事情被慢慢的放下,林栖也开始尝试去理解他们。
因为林栖逐渐发现,他和他的爸爸、爷爷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偏执、孤独而强大。即使没有普通家庭的那种温情,但林家的基因让他们紧紧的联系起来,放任继承人自由的成长,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
他们用行动在告诉他,继承人不需要感情,不需要被理解,不会被约束,只需要足够强大,他们没有陪伴,只有传承。
今年二月份,林栖的爷爷病危,林栖回国,他爸爸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刻,林栖以为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总有一天也会带着他们身上的相似长成一个冷漠无情、残忍的机器,最终带着固执,孤独的去世。
丧礼之后,林栖就不肯再去英国了,虽然之前他也有叛逆过,但这一次是最过火的。
但林朝夕也只是说了一句“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而已。
而现在,林栖虽然理解他们,但没有认为他们是对的,也不再害怕自己会变成怪物,因为他遇到了江秋尽。
江秋尽是他的一帘幽梦,是他的春风十里。
江秋尽依次参观了二楼的琴房、画室和书房,一楼的茶室、餐厅和阳光房,还有地下室,整个地下室都是开放布局的的休闲娱乐空间。
三楼是林栖妈妈的地盘,江秋尽没有上去,和林栖回了客厅。
江秋尽忽然发现,逛了一圈,除了一楼有个房间是给阿姨留宿用的,居然没有一间客房!
江秋尽寄希望于三楼,有些忐忑的问道:“你们家……没有客房吗?”
林栖一脸坦荡的回答道:“没有。”
江秋尽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那我睡哪?”
林栖笑道,“你还能睡哪?”
江秋尽闻言脸有些泛红,咬着嘴唇不回答了。
林栖凑到他面前,恶劣的质问道:“那你睡哪?嗯?”
看着林栖带笑的脸,江秋尽莫名察觉出一丝危险,结巴道:“你、你房间?”
“随时欢迎你来我房间睡觉,”林栖心情大好,把江秋尽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先洗手吃饭吧,我家阿姨做了饭。”
江秋尽逃过一劫,庆幸的松了口气。
因为江秋尽不喜欢接触生人,也还不习惯和别人对话,林栖给陈阿姨放了两天假,他们回来之前,陈阿姨把晚饭做好,放在了保温柜里。林栖把菜拿出来,又盛了汤和饭,江秋尽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很安心。
江秋尽看着冰箱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冰箱贴,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你买的吗?”
“不是,这是王逍买的,”林栖略嫌弃的说道“每次我们去其他国家旅游,他都要买两个冰箱贴,一个贴在我冰箱,回国的时候非逼着我带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江秋尽闻言有些讶异,粗略估计,冰箱上起码贴着二十几个冰箱贴,没想到林栖竟然去过那么多个国家了。
在林栖自以为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还能和王逍一年至少去两个国家旅游,在旅途中寻找自我,而那个时候的江秋尽在做什么呢?在夹缝中生存,饥一顿饱一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每天提心吊胆,过着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生活。
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半夜突然落下的巴掌。
即使是这样,江秋尽还是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次考试都拿满分,因为他知道,只有活着长大,优秀的长大,才是自己离开泥潭的唯一机会。
几次离家出走失败以后,江秋尽才绝望的发现,这个世界太大了,社会救不了他,法律救不了他,警察救不了他,善良但胆小的邻居救不了他,老师也救不了他。邻居只会像对待一只流浪猫一样,偶尔施舍他两个包子,老师带着他上门理论会被吓跑,警察会相信伯父的话,把他一次又一次带回来,没有人愿意去听一个小孩的话,他只能靠自己。
日复一日的隐忍,隐忍着长大。
但现在,江秋尽只剩下庆幸,幸好最绝望的时候,没有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幸好终日酗酒抽烟的伯父早已被掏空身体,没有力气把自己打死,幸好隔壁阿姨虽然胆小却很善良,很敏锐,及时报了警,幸好自己答应来上学,幸好……虽然上帝没有眷顾自己,却让林栖来到了自己身边。
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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