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部分是裹着头巾与厚棉袄的俄罗斯妇女,汽笛鸣响,船只启行,排开黑龙江上的零星薄冰,朝下游开去。
这些就是倒包的人,展行听林景峰说过,她们办个旅游签证,在家里穿着旧衣服过来中国,买上新衣服换在身上,又在衣服,腰带以及裤子里装满货物,海关通常有限带重量,几个大妈把自己装得满满的,坐在甲板上,于漫长的,无聊的行程中开始等待。
展行推开轮椅,背靠船舷坐着,掏出一盒烟摇了摇。
崔文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听说你家很有钱?是北京那个……”
展行头也不抬:“孙亮的外甥,来一根么?”
崔文:“你随便找个什么活干不好?要到这里来?”
展行无所谓道:“我的梦想,你不懂的。”
崔文嗤之以鼻,展行:“谢谢。”
展行:“你和小唐的哥很熟么?”
崔文:“打小认识,他带我入行的。”
展行点了点头,崔文因为钱出卖了唐楚,展行一向不太喜欢与这一类人打交道,便懒得多说。
片刻后崔文又问:“怎么都在看书?”
展行满不在乎地张望,行程得好几小时,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本,不管男女老少,都在看书。
“俄罗斯人是个喜欢文学的民族。”展行随口道:“你不知道么?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果戈里……他们的自然科学也很牛叉,像地理与海洋学,还有生物学。”
崔文没有回答,很久以后又说:“小时候应该多学习,以后也没机会了。”
展行掏出普希金诗集翻了翻,心不在焉道:“活到老学到老的嘛,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而且也不一定要在学校。”
崔文叹了口气:“不是被姓蓝的杀,就是被你的那帮兄弟们杀,再不然坐电椅……”
展行忽然想起了崔文的未来,他确实没什么盼头了。
展行正色道:“崔文,我觉得世界上……很多事情,不管在什么时候做都不算迟。而且未来也是不一定的。”
展行心里没底,他听说过不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例子,也听过自暴自弃,逃生无幸,拉着其他人垫背的丑恶面。崔文能不能活下去,谁也说不准,红发等人没一个把崔文放在眼里,万一出了差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很缺钱么?”展行问。
崔文颓丧地说:“是,可惜没走正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展行翻开一页书,笑着说:“朋友啊,你快别后悔。失去虚度的光阴,并非倒霉。”
崔文问:“为什么。”
展行说:“因为未来还有希望。唐楚是你的好朋友,不想活着见到他,对他道个歉么。”
崔文不再答话,展行又自言自语道:“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人会对你钟情。”
崔文问:“也是他说的?”
展行点了点头。
展行认真说:“崔文,听着,见到那老头子以后,你一定得记得别把话说全,装得像还有事情没告诉他们一样,他们就绝对不会杀你,因为觉得还能从你嘴里套出重要的消息来,切记保留点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们救我的时候,我会让小师父也把你救出来。”
崔文道:“就算出来了,红头发也不会放过我的。”
展行:“他会的!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住你。从现在开始,不算晚。”
崔文似乎十分不屑:“你能做什么?”
展行笑了笑,他的力量确实有限,做不了什么,但崔文从那时开始就陷入了沉默中,或许是死前的回忆,也或许是对以后的希冀。
船到站——哈巴罗夫斯克,中文名字叫伯利。
这是黑龙江俄罗斯界边的第一个城市,许多人在这里中转,城市并不太大,比起中国边境抚远商业集市的喧嚣景象,这里人更多,也更杂,少了许多店铺,取而代之的是接踵摩肩的人。
崔文自力把轮椅推下斜板:“接头人应该在一家叫北京饭店的地方。”
展行问:“该说什么,你记得吗,复习一下?”
崔文沉默以对,没有回答。
展行也不催促,推着他在人群里慢慢地走,并不时张望,看到离自己不到五十米远的林景峰。
他的围巾在寒风里飞扬,并起食中二指,抹过瘦削温柔的唇,朝展行轻轻地抛了个飞吻。
崔文敷衍地说:“走快点吧,横竖都是死。”
展行手肘倚在轮椅上:“风景其实不错的,别这么悲观,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在朝咱们笑……”
崔文朝展行指的地方看去,一名碧蓝双眼的金发俄罗斯少女买了份报纸,回头瞪着他们。
崔文自嘲地摇头,展行把他推进北京饭店,女侍应上来点菜。
“两位想吃点什么?”女侍应递过菜单。
展行心中一凛,女侍应又低声道:“别抬头,老头子的人等他好几天了。”
展行说:“来点……呃,似乎只有熏肉,你帮我点吧谢谢,你胸部好像垫过?”
斌嫂:“他们还不知道仇玥死的事,角落里的大胡子是她的情人之一。”
展行贼笑着抬头,她穿着花边围裙,头上戴个女仆帽,卷发金灿灿如明媚阳光,嘴唇涂成招惹人的玫瑰红,皮肤如牛奶般白皙,就像曾经的嘉宝。
化妆后的斌嫂朝展行笑了笑,收走菜单。
片刻后她端着托盘过来,两杯伏特加,冷熏肉与烤鲱鱼,蒜肠以及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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