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逼得陈博涉出走呢?”
“也是为臣失则。”米户急忙谢罪,“但依臣所见,这个仇正比陈博涉要好控制得多。陈博涉在朝中毕竟还是有势力的,在宣国也得民心。这个仇正只是初来乍到,就算我们给了他兵权,百官们不同意的话,恐怕这事情也很难说啊。”
“那你的意思是……”
米户的眼珠子转了转,“臣的意思是,不妨先用着,看看他有没有本事。他若真能退得了陈博涉的兵,掌握得了宣国的兵权,我们再参他几本,把他的兵权剥夺了。”
“反正里外是个虚衔,他不过是想趁此得个名正言顺把持朝政的名义。但天下大势安定之后,能不能把持朝政,可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
“至于他手中的兵力嘛……他的兵跟陈博涉的兵一交锋,损失过半,剩下兵力的恐怕也不足威胁了。”
“我们这边的话,都城近郊的近卫兵和宫内的禁军大概有两万,留守西山军营的兵力大概有五万。等他们两虎相争,损失了大半兵力之后,可能是势均力敌的状态,不见得就抵不住了。”
公子文怀听完之后,算是舒了一口气,“米先生说的有道理,不妨就先答应下来,解了近渴再说。”
——
云霁也获悉陈博涉在琛州城久驻,并且不打算回宣国的消息。
“师父,这是为何?”云霁不明白。
按理来说,陈博涉大胜之后,应该凯旋而归才对。为什么反而在琛州城中住了下来,将琛州城当作大本营在经营?
乐弘道人打了个酒嗝,“大概是想自立了吧。现在他手中有公子文远,比宣国的公子文怀更有个正统的名声,取代公子文怀,立为傀儡皇帝,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云霁想到陈博涉曾说过的他的家事。
陈元敬当年以牺牲了夫人的代价,杀了耶律元正,从而建立了宣国。
宣国的都城邺城,既是蛮族都城,也是旧朝的都城。即使旧朝的风貌,已经在蛮族入侵之时被毁了个干净,但土地还是那方土地,方位还是那个方位。
不管是对于那些心念旧朝的故国臣子,还是之于陈博涉父子来说,邺城和宣国的意义,都是非比寻常的。
现在陈博涉居然离开了邺城,舍弃了宣国,若说他是为了立公子文远而主动离开,云霁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背后肯定是有原因。
是什么呢?
——
“师父,我想我还是去一趟琛州城。”云霁放心不下,恨不得当面问个清楚。为什么要留在琛州城,是不是要杀了自己。
“我不相信他是为了自立而留在琛州城中。”
乐弘道人大怒,“你刚从琛州城逃出来,现在还回去做什么,送上门让他杀吗?”
“我也不相信……他真的会杀了我。”
乐弘道人叹了口气,“你怎么就那么蠢呢?主公和谋士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我没教过你吗?你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云霁想了想,轻声回答,“可能……我和他的关系……不止于此吧。”
尽管自己一直说着君臣之间,不可逾矩,也一直拿这样的说辞来训斥着陈博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名为规矩的线,就被陈博涉的一再越界,而践踏得模糊不清了。
上一世中,云晗昱是个墨守陈规得近乎死板的人。
即使那个男人一再地打破规矩,纳他为妃,甚至不顾世人的眼光,但他却是羞愧的,甚至是自责的。
这千百年来的祖宗礼法,竟是因为他而被破坏了。
这一世中,陈博涉还是那个不管不顾的性格,相较于他的本分和老成,陈博涉就是不安分的那一个。
他本来还想拒绝,还想推开,还想恪守君臣的身份,还想依着规矩,只是……
人,大概都是会变的吧。
若是能回到上一世中,告诉云晗昱,说他将来会成为一个诡计多端,不择手段的谋士,恐怕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因为那时的他,只信奉书本里面的孔孟之道,只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对世道艰险一无所知。
重生之后,一切都变了。
克己复礼的旧朝秩序,已然崩坏。取而代之的是杀伐决断,以暴易暴,胜者为王。
在这个世道之中,他也渐渐变了。变得会揣摩人心,变得会阳奉阴违。
既然原则都变了,还守着那些规矩做什么?云霁想。
既然心里总是没个底,会担心,会怀疑,会不安……不如就去看看吧。之前陈博涉远征桦国的时候,他那种担惊受怕的心情……
实在是不想再被煎熬一遍了。
“你要去就去吧,我不拦你。”乐弘道人将一张面具扣在了他的脸上,“不可暴露身份,不可暴露长相。我怕那个姓陈的,会对你不利,也担心你的这张脸,容易招致祸端。”
“男生女相也不是我想要的。”云霁叹了口气,将面具固定在了脸上。
他之前伪装成季先生的面具,被陈博涉揭下来之后,“啪嗒”扔进了一尺高的雪里,很快被埋了起来。来年雪化之前,恐怕无处寻觅。
师父给他的这张面具,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看着像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
云霁戴上之后照了一会儿,笑着问师父,“看我像不像个小沙弥,要是把头发剃掉了还会更像。”
“我这里适合你戴的只有这个,你脸小。要不然你扮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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