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着潮湿水汽的方形石头突然从他白色锦缎中衣里面滑了出来,一根细细的红绳拴在石头一端的龙头上,把它牢牢系在荣景瑄的脖子上。
荣景瑄低下头去一看,突然浑身都僵硬了。
虽然帐中昏暗,但他依然能看清那石头样子。
那是传国玉玺。
这块石头,从他年幼时就能日日在勤政殿的御书房里看到,那时候父皇还会亲自批改奏折,每当他朱批完了,总会先用玉盏大小的白玉印玺先在奏折上盖一下,然后便用这枚不起眼的黑色小章,在大印的中央空白处再印一下。
彼时年少,他一直以为那个大个的白玉玺才是传国玉玺,后来父皇不临朝了,谢相监国理政,那时候谢相才告诉他,其实那个黑色的石头,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那年他大概还不到八岁,听了很是不信,还回头跟谢明泽傻笑,说谢相:“骗小孩子玩。”
五岁的时候,谢明泽就进宫来陪他读书了,他作为他唯一的伴读,一直陪伴了他十几年光阴,他们是朋友、兄弟,也是至亲。
在他懂事以后的所有记忆里,几乎都有谢明泽的身影。
那个时候谢明泽是怎么回答他的?荣景瑄想了想,终究没有想起当时谢明泽的答案,却一直记得谢相是怎么告诉他的。
“傻孩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枚传国玉玺虽然只是普通的石头,但它却是我大褚开邦建国的神物。”谢相那张儒雅至极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对于年幼的太子,他总能有非常多的耐心与善意。
他弯下腰,把那块黑突突的石头塞进荣景瑄的手中,然后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说:“殿下,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要握着它,给大褚带来新的繁荣。”
荣景瑄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能感受手心里那个的感觉。
是的,跟现在完全不同的,冰凉冷硬的触感。
荣景瑄颤抖着手,他轻轻握住那块黑色的石头,慢慢举到眼前仔细看去。
只见这黑色的、从来也无一丝杂质的印玺上,已然多了朱红的纹路。
那些朱红的线条仿佛是被鲜血浸染,牢牢吃进石头深处。
嘭咚、嘭咚,荣景瑄握着这块温热的石头,突然心跳加速。
他深吸口气,然后用异常低沉的嗓音问道:“要早朝了吗?”
如果没有听错,刚才钟琦称呼他的,是陛下。
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做了皇帝,却不知是他当上皇帝以后的第几天。
想到这里,荣景瑄又自嘲一笑,其实也挺好记的,印象里,他只当了三天皇帝。
第一天登基,第二天上朝,第三天大婚。之后,直接就灭国了。
外面钟琦对他的问题没有丝毫疑问,直接张口便答:“回陛下,今日是您跟谢……后大婚,临渊池已经扫洗干净,待陛下先去沐浴更衣。”
大婚当日的清晨……荣景瑄愣了一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心跳得更快,紧接着问:“明……明泽他,如今在何处。”
已经有一年未曾称呼这个名字,如今话到唇边,他才觉出那一年相见无望的滋味。
那一个年头里,他凭着一口气,带着残余的褚军辗转厮杀,他想要回到永安城,想要复大褚之国,也想要再见一眼谢明泽。
虽然,在他离开的那一日,他已经看到了谢明泽伤痕累累的尸体。
明泽……明泽……无论现在是什么光景,我都想再见你一面。
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荣景瑄闭上眼睛,他竟有些不敢去听钟琦的回答。
然而钟琦年轻却沉稳的嗓音依旧响起:“回陛下,按祖制,谢后此刻还在忠敬公家中,等待午时您亲自过府迎娶。”
大褚祖训,但凡皇帝迎娶元皇后,太子迎娶元太子妃,必亲临其家,策马游街,迎娶回宫。除元后与元妃,其余继后继妃,都只有宗人令代为迎娶。
大褚祖训荣景瑄六岁就会背了,这一条当然不例外。
还在忠敬公家中……也就意味着,谢明泽此刻还活着!
荣景瑄突然有些激动,他恨不得现在就快马去忠敬公家中,亲眼见见谢明泽。
他与他,幼时相识,同窗十五载。那些一同长大的岁月里,他们同食同眠,一年中有七八个月,谢明泽都宿于褚鸣宫中。
他与他,虽无血缘,却也为至亲。
只是……天治道人的一句荒唐言,却扰乱了兄弟情深。
他与他,不知是他改了他的命,还是他替了他的死,一场生离死别,让荣景瑄终于明白了许多事情。
谢明泽在他心里,比兄弟至亲,还要重要。
他又深吸口气,把那枚此刻应当躺在御书房密盒中的玉玺塞回中衣里,翻身下了床。
钟琦见他终于起身了,跟着松了口气,领着小宫女太监们为他洗漱更衣。
荣景瑄一直一言不发,他在认真想着此刻情景。
无论现在到底是为何,是他复而重生亦或者是噩梦苏醒,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切还在,心中的那些人也还活着。
荣景瑄任由宫女帮他系上玉佩,突然伸手挥去旁人。
除去谢明泽,这褚鸣宫中,他最信任的也只有钟琦了。
当寝殿内只剩钟琦一人,荣景瑄这才走到桌案前,伸手写了两张一模一样的信笺,末了他想也未想,从怀中掏出玉玺,重新沾了朱色,盖在了信笺最下方。
这整个过程里,钟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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