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满地金银宝贝他不选,文武书剑也不挑,偏偏随手摸起身边的不值钱的镯子不放。男子汉大丈夫非选了女孩儿的玩意儿耍。我这长孙侄儿呦……”
“不识货的,你哪知这镯子的好处?”
“一只镯子能如何好,也就是个寓意罢了。”
九爷我白他一眼,他干咳两声一摊手:“你继续。”
我喝口茶后笑道:“这镯子是我娘特意让我送的,虽不比那玉笏宝剑,也不抵你家那玉子金算盘,但这可是我家祖母带过后又一辈辈传着的。我们四家族儿女辈都是男丁,注定结不成亲家,我娘让我送这个的意思本是想要与你那小侄女儿定个孙辈儿的亲家。你倒是不识货。”
元笙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那我这侄儿非要这镯子不可,感情是已经同意这么亲事啦?”
我抱过他那儿侄儿,笑道:“你这侄儿长得不错,将来娶我慕容家人倒也般配。”
“那是!我侄儿俊,咱元家的苗儿好。”元笙道:“那你何时能生个女儿来?你慕容家若是晚了,那宋乔两家可就惦记上喽。”
“这孩子叫了什么名字?”我问道。
“元子皖。”
子皖在我怀里大眼咕隆的呵呵一笑,我逗逗他,看见他手里抓着的银镯子,当时这镯子被包好送来,我从头到尾还真没见过一次,如今见着,倒觉得熟悉,便抓着他的小手拿来看。
元笙倚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珠问我:“话说小九,我们几个可都是有妻妾的了,你如何就没个动静?以往见你在那懂香春玩的乐乎,你如何就没落得一个花红柳绿的?照我说啊,你家那二老也该放放你那不可能的状元梦了,你们家注定拨算盘的命,出不了金榜状元,令尊该改去盯紧你慕容家香火……喂,与你说话呢,听我说没有?”
元子皖手里的银镯本是一对儿,他此时只拿着一只在手不放,上面雕镂锦鲤和吉祥草的图案……
我记得,我救过一只银狐。江玉楼说,有一世,李承璘投生做了女孩儿,抱着他时,腕上戴的是个银镯儿……
我慌忙冲进屋关了门窗,遮蔽所有刺眼的光线,在房间里仓仓皇皇的乱窜,几乎是哭喊:“玉楼!你出来,出来见见我!出来!出来啊……”我踉跄跪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不见我?为何……今生见了为何又不问我……”
他并不知道,当年我是留了一封信给他,但并不是他看到的那封,母后杀了我给他留口信的人,又调换了真正的信。
只是所有解释,都解释的太迟,迟了三百年。
我心中无比悔恨。他随了我八世,八世我不识他,今世我能见他,却依旧不识他,他将一切都告知与我,我却仍旧不能识他。他可怪我?
那晚仲秋月圆,他立在我窗前一宿,可是想告诉我一切?可是……他却终究不忍。
在他最后无助痛苦的时候,喊的是我的名字,承璘,承璘……他可是在怨我?
屋里光线很暗,我点了灯到画前,痴痴的立着,画上是玉楼的落款,画中的刺蓼依旧,生于苍谷山涧之间,于静幽之中,自生自落。
我找到玉楼以前的住处,时过百年,那里早已围草杂生,野藤乱爬,门不推而倒,窗槛破败,入内尽是乱蛛结网,无限凄凉。再看不到昔日的江玉楼和李承璘相伴案前墨宝,旧年玉楼研画的书案还在,落尘已积厚。
心中潸然的落空,停留半刻已不是滋味儿,惶惶出了屋。身后残破的窗纸硬沙沙响了几下,我回身,恍惚间,似能看到红木雕花的窗柩前站着玉楼,李承璘笑嘻嘻的凑过去,玉楼只是清冷冷,偶尔侧目看他一眼,嘴角隐笑。
风一起,院中梨树落雪,玉楼似乎就站在梨树的阴凉下,总是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而李承璘,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抄手闲闲的靠在树旁。
此时眼前尽是他。
我看着梨苑,心悲怆然:“此生将是,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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