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帝三子,太子从容城府,宁王喜怒不定,皆不是好相与之辈。独这齐王,身为幼子,自小备受宠爱,长兄既为皇嗣,又无夺嫡之念,因此日子倒是过得一向随性自在。齐王为人耿直,用昭宁帝的话说,就是“吾家小三实有些呆气”,不爱那些花团锦簇,也从不与人争锋芒,倒是对水利、农垦等颇有兴趣,经常泡在工部,又往往求了昭宁帝往各处实地办差去。除了不争名利,齐王的“呆气”还表现在他的“迂”。虽然仔细论起来,卫家兄弟俩是昭宁帝的表弟,但到底血缘已是隔了一层,且皇子们普遍年长小侯爷许多,连最小的齐王今年都二十了,是以太子与宁王都是直以名唤之,只有齐王,老老实实每次都是喊他“小表叔”。
因着年龄相近,卫涟与齐王实则是宫学里打小混出来交情,又因他性情比他那两位皇兄讨喜许多,因此卫涟对他倒是向来另眼相待的。见他如此不避嫌的欢迎姿态,小侯爷不由抿嘴一笑,眉眼弯弯的上前行礼:“见过齐王殿下。说过多少回啦,殿下只唤我阿涟便可。”
齐王晒得黝黑的脸上微微有点红:“嗯,下回记住了,阿涟莫怪。”
卫涟一面与他并肩而入,一面含笑打趣道:“看殿下这模样,想来乾州水土滋润之余,日头定是十分和暖的。”
齐王前些时往乾州都督水利修建事宜,回来便晒成了包公脸,立在卫涟旁边,一黑一白,简直有趣。听他这般揶揄,也不生气,只憨厚的笑笑:“乾州气候干燥,日晒充裕,今年旱稻便长势喜人,水利一旦跟上,眼看丰收在望,不仅农户得益,朝廷征粮也轻松些,不至,嗯,与民争利。”
小侯爷渐渐敛了笑容,轻声叹息,正色道:“殿下慈悲,胸怀黎庶,阿涟十分感佩。”
齐王表情有些羞赧,绝口再不提这话题,只笑着引他入了席,安顿好后方才离开,招待其他宾客去了。
再筹备精心的生辰宴,架不住年年如此,早已无甚趣味。卫涟规规矩矩的向太子贺了千秋,献了寿礼,又与席间的诸多熟面孔们交际契阔一番,内心虽百般不耐,面上到底分毫不露,这才笑微微的坐回自己位置,自斟自饮,慢慢消遣起来。
他的位置排的也有讲究,左首是自家伯父、卫国公卫清栾,右边则是安国公府嫡长子、未来的陈氏家主陈桐。而他的对面,一身雪青色礼服、眉目浓郁挺秀、正与太子往来寒暄的,除了裕王世子荣启欣,还能有谁?
两杯陈年梨花白下去,卫小侯爷一路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视线不可抑制的去向对面那人,望着他一路言笑饮酒,豪迈却不失身份的样子,心中千百种滋味交织纠结,又觉莫名的心酸苦楚,偏偏还一点都不能露于人前,于是更加郁结于心,不知不觉中竟是一杯接一杯的替自己满上,不久就将整壶珍酿见了底,自己也开始昏昏沉沉、眉眼滞涩起来。恰这时侍女捧着金盘上菜,不小心手一歪,碰翻了酒瓶,半醉的卫小侯爷反应迟钝没能躲开,瓶中残酒竟悉数倒在了他衣衫下摆,污了一片。
侍女吓得忙跪地含泪求饶,旋即管事模样的人上前将其斥责一番后,有些惶恐的询问他是否需要找个地方醒酒换衣。卫涟本不想多麻烦,奈何对方态度实在殷勤,且身在太子府邸,也不好太拂面子,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因此犹豫了一下,便有些站立不稳的跟着来人走了。觥筹交错间,这一节情况过得很快,竟是没多少人注意到的样子。
与此同时,借口更衣而安坐于后堂的太子,面无表情的听着手下的汇报:“……平安侯已经按计划引至芳菲阁,接着裕王世子也会被引过去。”太子嘴角浮起一丝有些阴沉的冷笑:“好生招待贵客……看着点时辰,别误了引宁王前往一观。”
手下跪伏的身体往下压的更深了些:“已经安排妥当,殿下放心。”
太子低头轻轻用盖碗撩动着茶叶,许久,方才幽幽的说:“去吧。”
凭心而论,太子其实并不清楚卫涟对裕王世子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心思。他甚至不知道裕王世子其实的确有分桃之癖——毕竟世人眼中的安乐侯,乃是“天子禁脔”,旁人便是与他走的再近,也无人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之所以设下这样一个阴毒的局,纯为一己之利考虑。
卫涟骨子里秉性刚烈,一旦受此折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只要稍加推手,非但公主府、卫家与裕王府多年来的紧密纽带断裂在即,说不定还能内斗一番,损耗实力。而且各种预先准备好的蛛丝马迹,只会让卫涟以为是宁王设计欲行不轨,阴差阳错让裕王世子着了道,也好将太子府从中给摘出来。至于自己那个愚蠢又刚愎的弟弟,一直以来都对卫涟垂涎三尺,觊觎而不可得。若是让他亲眼目睹心上人在别的男人身下神智不清婉转承欢的模样,指不定会发狂成什么样。到时三方力量角逐厮杀,势必各有损伤,无论削弱哪方,对自己而言都是好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水搅混了,才好捞鱼。
所以,这样一个看似不入流的、后宅阴私手段的局,其实背后已经设计、谋划了数月,单等各方入彀。而自己,才是那背后执棋操盘的手。
太子抿一口清苦的新茶,感受着口中丝丝缕缕回甘,依旧是面无表情,眼中,却露出阴沉的、计算的味道。
这时,忽然先前的手下气喘吁吁的急奔进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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